盾部队守则之二:时刻谨记可憎异形之罪恶,并将不断施加惩罚予异形视为人生之唯一目标。
“我——回——来——了!”
虽然在踏进移动卫城的大门时,梅尔活力十足地大喊了一句,但可惜的是,没有任何人做出回应,只有少数人投来了疲惫冷漠的目光。毕竟,盾部队的生活就是无休止的战斗,没有荣誉,没有奖赏,甚至无法奢望真正的休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刚结束的这场战斗中,参战队伍的损失相当有限:虽然五号战车遭到了敌方火力命中,不过,它的三名乘员之中,幸运地只有两人轻伤。这两人都在返回移动卫城后接受了紧急医疗处理。与部队中其他人身上普遍的身体缺陷相比,这点小伤实在不算什么。
当然,并非所有盾部队成员的身体缺陷都是在战斗中留下的。相反,大多数人在自愿加入盾部队之前,就已经有着这样那样的身体缺陷了:莎莎的肺部毛病、以及夏莉缺少的那只眼睛,都是在过去落下的残迹。还有一些盾部队成员的五官存在着显著的畸形、甚至缺少一部分肢体,不得不在加入后接受手术、安装机械义肢。而按照为新人授课的教官AI的说法,这一切不幸都是拜邪恶的壳族所赐。
据说,那些被称为壳族的丑恶生物来自于银河遥远的彼端,在很久以前,当人类的先祖踏足这个名为“尼克斯”的类地行星时,这里并没有那些丑恶生物的迹象。但某一天,这些怪物突然从星系边缘的黑暗中蜂拥而出、摧毁了那里的星际通讯中转站,并在随后破坏了行星轨道上的零重力船坞与太空港,彻底切断了尼克斯行星的居民与外部的联系,而之后很少地表战争,又对这个曾经生机勃勃的世界造成了严重的损害。
在那次战争的最后阶段,孤立无援的人们不得不使用了禁忌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些武器严重破坏了行星的生态,也重创了人类与壳族双方。在那之后,壳族失去了大部分技术乃至智能,沦落为了一群只比野兽稍好一点的怪物,但即便如此,在已经化为废墟的行星上,这些野兽仍然足以对人类的城镇构成迫切的威胁。
梅尔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进入盾部队的契机:她出生在尼克斯行星唯一大陆的南方沿海地带,孩提时代在一个名叫古兰德的生态城镇度过。在战争结束后,人类在行星上建立了许多这样的城镇,用来躲避那些可憎怪物的攻击。
虽然城镇不大,但梅尔还记得位于围墙内的青翠草坪、有许多小孩子来回奔跑的游乐场、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居住区,以及一棵开满了细小白花、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参天古树。她记得,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大树那舒适的荫凉下放松身心、沉浸在沁人心脾的花香之中。
但这种生活只持续到了梅尔十二岁那年为止。
在一个下着泥雨的夜晚,一大群壳族冲破了生态城镇的防护墙,杀死了它们遇到的每个居民,包括了梅尔的父亲、母亲、妹妹和所有的玩伴。那棵古树也变成了一株熊熊燃烧的火柱,在烈焰中哔剥作响,最后轰然坍塌。
梅尔记得,自己在充斥着血与灰的气味的废墟中徘徊了好几天,然后被一辆恰好路过的盾部队浮扬战车所搭救。而在得知盾部队的使命之后,她在第一时间就不假思索地宣誓加入了这支队伍。之后,她在移动卫城中接受了再教育和必要的培训,然后被与同期新兵们一道编入了战斗部队、成为了一名导航员兼射手。
而先前的战斗则是她第一次真正参与实战。
“感觉如何?”就在梅尔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慢慢踱到咖啡机旁,准备给自己来上一杯合成咖啡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她问道。
“托您的福,长官!”梅尔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我现在情况很好,没有受伤,既没有头疼也没有腿疼,脑袋也很清醒……”
“我说的不是这个,”负责带新人第一次参战的临时突击队指挥官摇了摇头。就像超过五分之四的盾部队人员一样,这位指挥官也有严重的身体缺陷。基因问题导致的色素匮乏让她苍白得像一块诡异的冰雕,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之下,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血管的搏动。梅尔虽然听说过这位指挥官的名字,但可惜的是,她那糟糕的记忆力使得她早就把这些“不重要的小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我想知道,你在战斗中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
“是的,这很重要,”指挥官说道,“我会基于你的回答,判断你是否适合继续留在战斗部队里——或者需要被转调进后勤单位。”
“不要!”
“哦?”
“我不要去后勤单位!”梅尔慌张地摇了摇头,“我……那个……真的不想去……”
“为什么?”指挥官血红色的双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如果去了后勤单位,我就不能亲手复仇了。”梅尔用力咬了咬嘴唇,“我……在那一天晚上……大家都被……”
“唔,很好,”指挥官点了点头,“但是,请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在之前的战斗中,到底有什么样的感觉?”
“那个……主要是紧张吧……”梅尔对着手指,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承认那时候是有点儿慌。您知道的,我的脑袋不太好使……”
“这是次要的,”指挥官说道,“还有什么?”
“呃……那个……”梅尔歪着脑袋思考了一阵子,接着,她说出了一个词。
“兴奋……吧?”
“兴奋?”
“是的,我感觉到了兴奋,”梅尔用力点了点头,开始努力试图描述自己当时的感受,“在朝着那些壳族开火的时候,我很兴奋;而看到它们被打得粉碎的时候,我更兴奋。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害怕了,反而还希望能够和它们战斗得更久一些……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就是这种感觉。”
“我明白了,”指挥官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下来,“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