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部队守则之一:在战斗中无条件服从自己的指挥官,并勇敢面对一切艰难险阻。除非得到明确指令,否则坚决不畏缩、不后撤、不放弃战斗,坚定地相信胜利必然属于人类之盾。
“二号车导航员,立即检查你的传感器!你的左后方有东西!”
“好、好的!”在听到从耳机里传出的吼声之后,坐在“暮鹰”浮扬战车后座上的梅尔打了个寒颤,连忙将视线从驾驶舱外转回了眼前的控制面板。
这块控制面板在设计上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整合与简化,既没有复杂的按钮与键盘,也看不到密密麻麻的仪表来回摇晃的指针,只有少数几个必要的按钮、一组表示开启状态的指示灯,以及两大块显示屏而已。但即便如此,当这两块显示屏上出现五花八门的图像和说明文字之后,缺乏经验的梅尔还是陷入了慌乱,先前在理论课程里学到的知识,在此时此刻全都“神奇”地从她的脑海中失踪了。
“左后方……左后方……呜……哪里是左?”随着“暮鹰”尖啸着在巉岩构成的“丛林”间接连进行了几次急转弯、外加一次突然爬升与空中翻滚,梅尔悲哀地发现,就连自己最起码的方向感,也在一瞬间发生了短暂的“宕机”,她不得不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才勉强回忆起了哪里是“左”。
“对,对……就是这里……”在一阵忙乱之后,总算恢复了一些正常思考能力的梅尔一边咬着嘴唇,一边努力分辨着左侧显示屏上的图像——虽然有强化过的夜间观测系统系统的加持,但不巧的是,她所在的二号战车的左后方充斥着一大片之前的交战所制造出的浓烟,就连智能化敌我识别系统,也在浓烟的干扰下难以准确地辨识出目标的位置。
“二号车导航员!为什么还不开火?你究竟有没有锁定目标?!”
“再……再等等!”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梅尔的防震头盔下渗了出来,“这里的烟……烟雾太浓了!我找不到目标!无论是可见光还是热成像都不行,雷达也……”
“我的运动传感器捕捉到有目标往你那边去了!”耳机里传出的声音中开始带上了几分恼怒,“你也应该不至于连这种问题都不清楚该如何处理吧?!”
“这……我……我……我知道!”当紧张与不安达到顶峰之后,梅尔之前背得滚瓜烂熟、但之前却死活都回想不起细节的教条与守则,现在又一次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啊啊,对了!声学诱饵弹!”
随着几枚小小的弹丸从发射器中飞出,片刻之后,刺耳的嘶鸣甚至穿透了战车强化过的座舱盖、直接钻进了梅尔有着耳机保护的耳膜。与此同时,几个丑恶、怪异的身影从炽热的烟雾之中钻了出来,仿佛发狂般地朝着诱饵弹的方向扑去。假如某个来自遥远的古地球的人看到了这一幕的话,这些大半身躯包覆在坚固的带刺螺壳之内、挥舞着螫肢的生物也许会让他联想起寄居蟹,只不过,无论是梅尔、亦或是其他盾部队的成员,都从未听说过这种生物的存在。
因此,他们只是简单地将其称之为“壳族”。
虽然梅尔曾学过一些关于“壳族”的常识,但不幸的是,那些知识大多数都当场左耳进右耳出了。在课程结束后,她唯一记住的只有一件事:任何所谓的“壳族”,都是人类的敌人。
而敌人必须被毁灭。
当那些如同巨大寄居蟹的生物被声学诱饵引出的瞬间,梅尔立即扳动射击手柄,操纵着这辆“暮鹰”战车的主要自卫武器——位于自动武器站内的一挺点50口径电磁机枪——朝着这些丑陋的生物开了火。随着诱饵开始失效,被从烟雾中引出来的壳族迅速回过了神来。它们纷纷举起固定在丑陋螫肢上的管状武器,打算朝着浮扬战车的方向还击,但终究快不过梅尔按下射击钮的速度。
尽管这些丑陋的生物浑身覆盖着坚硬的甲壳,但终究抵不过电磁机枪的侵彻力。在眨眼之间,那几只壳族已经被打得粉身碎骨,破碎的甲片和肮脏的体液就像被戳爆的气球一样四散泼溅,粘得四处都是。“威胁消灭!”在看着这些敌人遭到自己的歼灭之后,梅尔先是眨了眨眼,确认自己确实已经干掉了对手,然后才想起来还有向指挥车报告这档子事。
“哪里的威胁被消灭了?消灭了多少?”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没有丝毫激动或者喜悦,而只是用例行公事般的口吻问道。
“哈?呃……二号车左后方出现的威胁被消灭了。”梅尔愣了一下,才想起了标准的报告模式,“歼灭数量……呃……四到五个……大概吧。”
“很好,继续前进。”指挥官的语气中并没有表现出“很好”意思——这次烈度不高的战斗行动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包括梅尔在内的这一批刚刚加入盾部队的年轻新人提供一次实战训练的机会。对于她这种“老鸟”而言,这种级别的战斗实在算不上什么,“四号车,接替二号车执行左翼警戒;五号车,接替三号车执行右翼警戒。二号、三号车,跟上我!”
虽然只是一名导航员兼自卫武器射手,而不是驾驶员或者主武器射手,但在听到“跟上我”这句话后,梅尔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所有盾部队的战斗员都清楚,这条口令事实上意味着“准备攻击主要目标”。
“收到,二号车跟上!”在前方两米处的驾驶座上,二号车的驾驶员莎莎回答道。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立即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咳嗽——虽然在半年前自愿入伍的这批新人里,她是头脑最聪明那个人,但不幸的是,因为先天性疾病导致的肺部问题,她的身体也是最差的一个。
“主武器攻击准备就绪。”坐在驾驶员与导航员座位之间的夏莉接着说道。她的声音总是冰冷而空洞,正如她空空荡荡的左眼窝一样,“随时可以射击。”
“我已经向阿尔法发出了攻击请求。”一号车上的指挥官说道,“在等待回复期间,继续按原计划接近目标。”
五辆浮扬战车加快了速度,高压空气在车体下形成的气垫吹起了滚滚尘浪,将枯槁的灌木吹得东倒西歪。在天空中,两轮黯淡的小小月亮向地面反射着微不足道的一点阳光,几乎不足以让人看清任何东西。值得庆幸的是,“暮鹰”配备的增强夜视系统足以让车组成员看穿哪怕最浓的黑暗……可惜的是,壳族也一样。
作为生活在这颗行星夜面的生物,壳族们先天就不怎么需要依赖视觉——它们拥有复杂且灵敏度极高的声呐和听觉系统,足以取代退化的眼睛。虽说“暮鹰”的引擎消音系统极为高效、悬浮的车体也几乎不会造成地面振动,但这些怪物仍然每次都能远远地循声而来。
随着一阵尖锐的嘶鸣,数以百计带有单分子刃的短矢被压缩空气推出了位于这些怪物螫肢上的管状武器。虽然看上去有点原始,但只要距离够近,这种武器就足以击毁战车。
接替警戒任务的四号和五号车开始转动它们的自卫武器站、朝着两侧猛烈射击。一个又一个壳族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对手,就在迎面而来的电磁机枪火力网中被“无害化”了,不过,还是有几个幸运的家伙成功地命中了目标。细长的短矢在射中战车、穿透装甲后立即开始膨胀、破碎,破坏了脆弱的电路和引擎,让位于右翼的五号车冒出了火光。
“这里是五号车,我们必须脱离战斗!”
“收到,准许脱离,”指挥官毫无情绪地答道,“其余战车保持阵型不变!继续突击!”
正用自动武器站朝着侧翼开火的梅尔点了点头。就算脑袋不太好使,但她也明白指挥官如此下令的理由:在这支突击分队前方的地平线上,一座怪异的“小山”正在浮现——当然,那东西并不是真正的“山”,而是一个庞大的活物。
而他们要摧毁的目标正是这东西。
“目标进入射程。”夏莉报告道。
“主武器使用申请已经被阿尔法批准!”指挥官说道,“开火!”
几团耀眼的离子束从三辆“暮鹰”车体两侧的发射器内冲出,如同闪光的重拳般砸向了那座在地面上蠕动着的“小山”。虽然电磁机枪的威力已经足够可观,但与这些离子炸弹相比却实在是微不足道——在被命中的瞬间,那座数十米高的“小山”立即像烈日下的薄霜般消失了。
“唔……好厉害。”虽说自己也是浮扬战车的乘员,但梅尔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见识到战车主武器系统的威力。她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注意到了另一个事实: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座“小山”存在。而后者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方才的攻击,正在以对它而言最快的速度试图逃跑。
“指、指挥官,那……那里还有一个……”
“不要管它。”出乎梅尔意料的是,指挥官并没有下令追击,“根据阿尔法的命令,任务完成。”
“但是……”
“阿尔法不会出错。”指挥官显然不打算继续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作战结束,脱离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