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梦清桐拎着两个饭盒,拉着元宝上天台。
天台是她们俩的秘密基地。
可元宝不喜欢梦清桐,他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每天都在梦清桐面前演着一出不情愿的戏。
那层所谓的“顺从”,不过是他套在身上的保护色,像件不合身的外套,紧绷着,随时都想脱掉,却又不敢。他知道梦清桐的脾气,双眼的近视已经是教训,他不敢再赌,赌她下一次会不会真的失手,把他彻底变成个瞎子。
所以他学会了装。
梦清桐递过饭盒时,他会接过来,哪怕心里憋着气,也会低声说句“谢谢”。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她听见,带着刻意练习过的温顺。
他知道她喜欢看他吃饭的样子,那就吃给她看。大口吞咽,偶尔点头说“好吃”,哪怕嘴里的味道因为心里的抗拒而打了折扣。
他甚至会在她盯着自己看时,假装没察觉,只专注于碗里的饭菜,用不断鼓动的腮帮掩盖眼底的厌烦。
他装得很小心,像走钢丝的人,计算着每一步的距离。她偶尔心情好,想跟他说几句话,他就嗯啊地应着,眼神飘忽,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至于让她觉得被冷落。
这一切都是演的。他心里的弦始终绷着,时刻准备着应对她可能爆发的脾气。那层伪装下,是翻涌的抵触和恐惧。他不喜欢她做的饭吗?其实喜欢,甚至有时会控制不住地贪恋那口热乎和美味,但这份喜欢很快就会被她带来的压迫感冲散。就像捧着一朵带刺的玫瑰,美是真的,致命的危险也是真的。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在伪装和恐惧里反复拉扯,直到毕业,或者找到别的什么机会,能彻底躲着她。
严莞沁的出现让他看见了一丝希望。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么跟梦清桐说话,而且梦清桐居然没发作。
从那以后,严莞沁出现在他和梦清桐身边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时是梦清桐递饭盒过来,正想说什么,严莞沁会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抢过话头:“哟,又带好吃的了?元宝,分我点呗?”
她说话时带着戏谑,却没真的要抢的意思。梦清桐每次都被她搅得没了之前的专注,都是敷衍两句。
她从不看梦清桐的脸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在得很。梦清桐有时会瞪她,有时会别过脸去,但很少真的跟她起冲突。
元宝一开始是警惕的。他怕严莞沁的出现会彻底激怒梦清桐,让自己遭殃。他甚至试着躲着严莞沁,看到她过来就想绕道走。
但渐渐地,他发现不是那样。
严莞沁像是有某种魔力,总能轻易化解梦清桐身上的戾气。有她在,梦清桐很少再对他摆脸色,更别说动手了。她的注意力好像被严莞沁分走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跟严莞沁斗嘴、较劲,反而没那么多精力盯着他了。
他开始不再那么排斥严莞沁的出现。甚至有时看到她走过来,心里会隐隐有点期待。她的声音、她的笑、她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都让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他开始幻想。
幻想严莞沁能一直这样“搅和”下去,把梦清桐的注意力彻底吸引走,让她再也没时间盯着自己。幻想有一天,他能像别的男生一样,不用再装,不用再担心哪句话说错就招来一顿脾气,能安安稳稳地吃饭,安安稳稳地走路。
甚至幻想,如果严莞沁愿意帮他,是不是就能彻底摆脱梦清桐?是不是就能不用再吃那些带着压力的饭菜,不用再看她那双让人发毛的眼睛?
这些幻想很模糊,也很脆弱,像泡沫一样,稍微一碰就可能碎掉。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切实际,严莞沁也许只是觉得好玩,也许哪天就厌倦了,不再掺和他和梦清桐的事。
可哪怕只是这点微弱的、不确定的希望,也让他觉得松快了不少。
他讨厌梦清桐,可这些不喜欢,在每天中午那个保温饭盒面前,总会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接到她递来的饭盒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扔回去。但肚子空得发慌,饭盒里飘出来的红烧肉香味,像只小手,挠得他心头发痒。
他最终还是没抵挡住诱惑。打开饭盒的瞬间,那股混合着酱油和冰糖的甜香,差点让他忘了呼吸。
那天他把一整盒红烧肉连带着米饭吃得干干净净,连手指上沾的酱汁都舔了。
她每天都会多带一份饭,元宝心里骂着“假好心”,身体却诚实地很。每天早上进教室,他都会下意识地扫一眼她的座位,看她的书包旁边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蓝色保温袋。如果看到了,心里会莫名松一口气;如果没看到,一整天都觉得空落落的。
他不得不承认,梦清桐的手艺是真的好。
她好像有本魔法菜谱,每天换着花样做。星期一的糖醋排骨,星期二的鱼香茄子,星期三会做土豆炖牛肉,星期四偶尔会做饺子。
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自己居然会因为没吃到她做的饭而难受,讨厌自己对着饭盒时那点藏不住的期待,更讨厌每次吃得正香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凶巴巴的脸。
这太矛盾了。
这个念头让他有点不爽,他扒饭的动作慢了点。可胃里的满足感还在蔓延,鸡肉的香,米饭的软,像带着温度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心里那道因为过去的事筑起的墙。
真好吃。
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大口,连带着几块香菇一起塞进嘴里。
吃到一半,梦清桐手里拿着装着汤的饭盒递到他面前
“喝口汤,慢点吃”
他抬起头,透过镜片看她。她的脸颊有点红,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元宝低头看了看剩下的半盒饭菜。香菇的香味还在鼻尖萦绕,胃里暖暖的,很舒服。可心里那点因为她的靠近而冒出来的烦躁,还有那些被饭菜暂时压下去的、关于疼痛和眼镜的记忆,又开始悄悄往上冒。
他不喜欢她。
绝对不喜欢。
他在心里狠狠地对自己说,然后拿起筷子,把最后一点饭菜扒进嘴里。
真好吃啊。
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小声说。
他把空饭盒塞进桌洞,用力抿了抿嘴,像是想把那点不该有的满足感也一起咽下去。
元宝其实吃得挺香,筷子没停过,腮帮子鼓鼓的,眼镜片上都沾了点水汽。梦清桐就坐在他旁边,没怎么动自己的饭,只是盯着他看,眼神里那种黏糊糊的专注又冒了出来。
元宝悄悄的瞅了她一眼,就继续吃了。
梦清桐没有反应,视线还是没移开。
这让元宝倍感不安,毕竟上一次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的时候,他只不过顶了一句,梦清桐就把饭盒说摔向他。
那一次,饭盒结结实实地砸在他额头上,泼了他一脸,腐竹和米饭粘在他的头发上、眼镜片上,甚至有几滴溅进了他的眼睛里,又烫又辣。
元宝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额头传来的眼睛里的灼烧感。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抹脸,手指摸到一片黏腻的温热。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眼皮落了下来。
是筷子。
那双梦清桐用来吃饭的竹筷,刚才就插在饭盒里,被她一起扔了过来。其中一根的尖端,离他的左眼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最后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又滚到了地上。
元宝的心脏骤然缩紧,连呼吸都忘了。
如果刚才他的头歪得再偏一点,如果筷子的角度再准一点,他不敢想下去。
元宝捂着额头,感觉那里已经肿起来了。他看着梦清桐,心里那点对红烧肉的念想彻底没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后怕和厌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极端,不过是顶了一句嘴,就要用这么狠的方式报复,甚至不惜伤了他的眼睛。
从那天起,元宝对梦清桐的恐惧又深了一层。但奇怪的是,他还是没能拒绝她的饭盒。
元宝旁边,梦清桐不断揉着一个用毛线和棉花做的小娃娃。娃娃的脸是椭圆形的,用黑色的线绣了眼睛和眉毛,鼻子是个小小的三角形,嘴巴是一道弯弯的微笑。最显眼的是,娃娃的脸上还架着一副小眼镜,和元宝戴的那副很像。
这是她花了三个晚上做的。针脚歪歪扭扭,毛线的颜色也不太均匀,但她觉得很像元宝,尤其是那微微蹙着的眉头,像极了他不情愿又忍不住吃饭时的样子。
此刻,她看着真实的元宝,看着他咀嚼时不断鼓动的腮帮,看着咖喱的黄色汤汁沾在他的嘴角,看着他偶尔伸出鲜红的舌头,飞快地舔掉嘴巴上的油脂,眼神里渐渐泛起一种柔软的、近乎痴迷的光。
她想象着那娃娃的嘴巴动起来,像元宝现在这样,一口一口地吞咽着食物。
然后,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想把自己嘴里的东西,读给他。
不是用筷子喂,也不是用勺子递,就是那样。
这个念头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跳也快了几拍。她想象着那个画面,想象着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想象着他或许会愣一下,或许会皱起眉,但最终还是会接受。
她觉得那会是一种很亲密的连接,比递饭盒、比看着他吃饭,都要亲密得多。就像两棵长在一起的树,根在地下缠缠绕绕,不分彼此。
天台很安静,只有两人偶尔的说话声,一切都刚好,刚好到她想把这分钟拉得特别长。
“哟,这是在干什么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像颗石子,“咚”地砸进这汪温水里。
梦清桐的动作猛地顿住,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她抬头,就看见严莞沁站在天台门口,校服外套搭在肩上,嘴角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
严莞沁几步走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梦清桐手里的勺子上。“喂饭呢?元宝手怎么了,是没有长手吗?还是手断了?”
她语气熟稔,像是和他们多亲近似的,两人旁边,伸手就要去碰元宝的手腕,“我看看,严重吗?”
“不用。”梦清桐几乎是立刻侧身挡了一下,把元宝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她的声音有点硬,“他没事。”
严莞沁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顺势收回来。“没事就好。”她说着,视线又落回梦清桐手里的勺子上,那勺子还悬在元宝嘴边,刚才没送进去的红烧肉还在上面。
就在梦清桐深吸一口气,想把勺子递过去时,严莞沁忽然开口:“等等,红烧肉好像有点凉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不是碰元宝,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梦清桐握勺的手背。那触感很轻,却让梦清桐的胳膊瞬间僵住。“你看,刚才吹过风,凉了吃了该不舒服了。”
梦清桐攥紧了勺子。饭菜是她特意用保温盒装的,刚才吹那口气也只是习惯性动作,根本不凉。
严莞沁分明是故意的。她抬起头,盯着严莞沁的眼睛,看得她心里恶心。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这不是关心元宝嘛。”严莞沁笑得更明显了,忽然朝着楼梯口喊了一声,“薇薇姐!这里!”
很快林薇薇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看到天台上的情景,愣了一下:“莞沁,叫我上来干嘛?”
“你看,清桐在给元宝喂饭呢,多有意思。”严莞沁拉着林薇薇的胳膊,把她拽到另一边,“薇薇姐,咱们也在这儿坐会儿吧?我想加入,一起看着元宝吃饭,热闹点。”
林薇薇皱了皱眉,她比她们高一级,平时不怎么掺和初一的事,被这么一拉,显得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严莞沁没松手,反而把她往桌边又拉了拉,“都是同学,一起说说话嘛。”
于是,这里瞬间多了两个人。严莞沁站在梦清桐左边,林薇薇被拉到右边,三个人把元宝围在了中间。
元宝大概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沉了下来,他动了动身体,想从梦清桐身后挪出来,却被梦清桐下意识地按住了胳膊。
梦清桐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很重。她能看到林薇薇不自在地扯着校服衣角的动作,更能感觉到两道视线,严莞沁的探究,林薇薇的疑惑,都落在她和元宝之间。那点刚刚被温水泡软的心,像是被这两道视线戳了好几个洞,凉飕飕的。
这不是打扰。
梦清桐很清楚。严莞沁就是想撕碎她这点小心翼翼藏着的喜欢,想在她最在意的人面前,把她的心意踩在脚下。
她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你们走。”她说,声音不大,带着一种极端愤怒的强硬。
严莞沁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却依旧没动:“清桐,别这么小气啊,大家都是同学。”
“我让你们走!”梦清桐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有点发热,“这是我和元宝的时间!轮不到你们来搅和!”
林薇薇拉了拉严莞沁的袖子,低声说:“要不,我们先走吧?”
严莞沁没理她,反而往前凑了半步,眼神里的笑意变成了明晃晃的挑衅:“什么叫你的时间?元宝又不是你的。”
“闭嘴!”
梦清桐没等她说完,积压在心里的火气像被点燃的炮仗,“嘭”地炸开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想也没想,抓起桌上那个还剩着大半饭菜的饭盒,朝着严莞沁就扔了过去。
饭盒没盖紧,饭菜泼了出来,溅在严莞沁的校服上,几滴红亮的汤汁还沾到了她的下巴。
严莞沁显然没料到她会真动手,愣了两秒,随即抬手抹了把下巴,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那错愕就变成了更亮的光,像找到了猎物的狼。“梦清桐,你敢扔我?”
“扔你怎么了?”梦清桐胸口堵得发疼,“你一次次来找茬,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她说着,往前冲了一步,伸手就去推严莞沁的肩膀。
严莞沁被推得后退了半步,校服上的污渍蹭到了墙上,她也火了,反手就推了回来:“谁找茬了?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梦清桐抓着严莞沁的胳膊,严莞沁扯着她的校服领子,谁也不肯松手。林薇薇吓得赶紧上来拉架,嘴里不停喊着“别打了!住手!”,但两个被愤怒冲昏头的人根本听不进去,推搡着撞到了墙壁。
混乱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被林薇薇硬生生拉开。梦清桐的头发散了,额角被蹭红了一块,校服扣子掉了一颗;严莞沁的脸上也被指甲划了道红痕,下巴上还沾着点番茄汁。
梦清桐喘着气,胸口像被堵住一样难受,她看着严莞沁,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愤怒得说不出话。
严莞沁也在喘气,却忽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是带着点兴奋,带着点得逞的笑,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她抬手,用指尖蹭了下下巴的汤汁,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梦清桐,原来你这么在意啊。”
严莞沁抬手,用指尖轻轻蹭了下下巴上的汤汁,指尖沾染上一点橙黄,然后慢条斯理地在指尖捻了捻,像是在把玩什么有趣的东西。
“在意”两个字,她说得格外轻,带着探究,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好玩的秘密。
这句话像火星子掉进了炸药桶。
梦清桐喉咙里的沙哑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破音:“我在意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带着点嘶哑的尖锐,“严莞沁你以为你是谁?!”
“我以为我是谁不重要,”严莞沁耸耸肩,笑容不变,甚至因为梦清桐的激烈反应而更深了些,“重要的是,你扔饭盒的时候,你眼睛都红了;我说你在意的时候,你气成这样,这还不够明显吗?”
她往前又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我气的是你莫名其妙!”梦清桐的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你凭什么插手我和元宝的事?凭什么突然冲上来捣乱?凭什么……”
“凭什么?”严莞沁打断她,歪了歪头,眼神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就凭我看不惯你把人家元宝盯得那么紧啊。你看看他刚才那表情,明明就不自在,也就你自己觉得是好事。”
“我和元宝的事,轮不到你管!”梦清桐的声音又拔高了些,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我们怎么样是我们的事,你算哪根葱?!”
“我不算哪根葱,”严莞沁的语气依旧轻松,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无所谓,“但我就是想管管。你看,我一管,你就炸了,多有意思。”她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梦清桐也有这么在乎的人啊?还是个……”
“闭嘴!”梦清桐厉声打断她,不敢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那些藏在心底的念头,被严莞沁这样轻佻地摆在台面上,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太阳底下,羞耻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我就不闭嘴,”严莞沁像是被她的反应鼓舞了,反而笑得更欢了,“我不仅要说,我还要说,你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你心里有鬼。你怕什么?怕我戳穿你那点小心思?还是怕,元宝知道了,会更讨厌你?”
“你找死!”
最后那句话,精准地刺穿了梦清桐所有的伪装和防线。她再也忍不住了,积攒的愤怒、羞耻、恐惧,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她猛地往前一冲,带着十足的力道,朝着严莞沁的肩膀狠狠撞了过去。
严莞沁显然没料到她还会突然来这么一下,被撞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咚”地一声撞在了天台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她也没示弱,疼劲儿还没过去,就已经瞪圆了眼睛,像被惹毛的猫,反手就朝着梦清桐的胳膊抓了过去:“梦清桐你真动手是吧?!”
“动手怎么了?!”梦清桐被她抓得胳膊生疼,怒火更盛,索性也豁出去了,伸手就去扯严莞沁的头发,“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装模作样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我装模作样?”严莞沁被扯得头皮发麻,也来了真火,另一只手没闲着,抓住梦清桐的校服领子就往两边拽,“总比你阴阳怪气强!你以为元宝真待见你?!”
梦清桐的领子被扯得紧紧的,愤怒到了极致。她抬脚,朝着严莞沁的小腿就踹了过去。
严莞沁躲开她的脚,顺势抬脚回踹过去,同时松开抓着领子的手,改成去拧梦清桐的胳膊。
两人彻底扭打在了一起,从一开始的推搡变成了毫无章法的撕扯。梦清桐抓着严莞沁的头发不放,严莞沁就死命拽着她的校服,两人一边骂一边打,身体撞在栏杆上、发出“砰砰”的响声,伴随着彼此的怒吼和喘息。
梦清桐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打倒严莞沁”这个念头。她讨厌她的笑,讨厌她的话,讨厌她把自己那些藏得好好的心思全都抖搂出来,更讨厌她一副看穿了一切的样子。她要让她闭嘴,要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严莞沁也打得兴起,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想逗逗梦清桐,可真打起来,被她那副拼命的样子一激,也生出了不服输的劲头。
她就是要看看,这个女生到底能疯到什么程度。她越是挣扎,越是愤怒,严莞沁心里那点兴奋就越是强烈,像是找到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终于能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天台上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她们的头发和衣服乱舞。汗水混着眼泪,从梦清桐的脸上滑落,滴在严莞沁的手背上,滚烫。严莞沁的胳膊被抓出了血痕,火辣辣地疼,却让她笑得更野了。
她们像两头被激怒的小兽,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发泄着彼此的怒火和敌意。
严莞沁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喘,还有种被点燃的兴奋。“就这点劲儿?”她故意挑衅
梦清桐想把眼前这个人摁在地上,想看看她疼到极致会是什么表情。
这种感觉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却又控制不住地沉溺进去。
梦清桐笑了,笑声嘶哑,带着喘,还有种诡异的满足。她低头:“疼吗?严莞沁,这才刚开始。”
严莞沁回敬她一拳:“彼此彼此。”
谁也没占绝对的上风。力量、速度,甚至连那份对疼痛的耐受度,都惊人地相似。
她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对方急促的呼吸、发红的眼睛、那疼痛不再是单纯的折磨,反而像兴奋剂,让她们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梦清桐看着严莞沁,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奇异的快感。她想再用力点,想看看那道痕会不会再深一点,想知道严莞沁到底能承受多少。
严莞沁也一样。她的膝盖顶着梦清桐的肋骨,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紧绷,能听到她压抑的闷哼。
后背被地上的硌得生疼,可她反而觉得踏实,像是只有这样剧烈的疼痛,才能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她看着梦清桐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看着她眼里那团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疯狂,笑得更欢了,带着血沫的腥气。
她们对视着,眼睛里都布满了红血丝,带着未消的戾气,却又有某种更复杂的东西在里面,是兴奋,是痴迷,是棋逢对手的酣畅。
谁也没先松手,仿佛这场架还没结束,仿佛只要松了手,就输了这莫名其妙的、对力量的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