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礼》的人都知道《礼》,今天的《礼经》是哪个朝代的礼制呢?
孔子说:“殷代承袭的是夏代的礼制,其中增删了什么是可以知道的。周代承袭的是殷代的礼制,其中增删了什么也是可以知道的。”由此说来,夏、殷、周三代各自有自己的礼制。现在流传的《礼经》是周代的礼制呢?还是夏、殷时代的礼制呢?如果认为它是周代的礼制,那么周礼有六典,而考察今天的《礼经》,却并不见六典。
也许由于殷礼并没有全部绝迹,而记载六典的礼书却没有流传下来,世人根据周代处在三代的最后因此就把《礼经》说成是周礼了。考察《周礼》记载的礼仪制度,与今天的《礼经》不相符合,那么《周礼》应该是记载六典的了。《周礼》一度失传,就像古文《尚书》和《春秋左氏传》一度不流传一样。
解释《论语》的人都只是知道解释字义和文意,不知道《论语》原本有多少篇;仅仅知道周代以八寸为一尺,却不知道《论语》只用一尺长的竹简来书写的意思。所谓《论语》,是孔子的弟子共同记录的孔子的言行,他们接受教诲需要记录的时候很多,达到几十几百篇,以八寸为一尺的竹简记录,是为了记录简要,怀藏携带方便。
因为《论语》不是作为经书遗存下来的,而是怕忘记而作为传文记录下来的,所以只用八寸为一尺的竹简来记录,而不用写经书用的二尺四寸长的竹简。汉朝兴起时《论语》失传了,到汉武帝时拆毁孔子旧宅,武帝派人取视孔子壁中的古文,得到古文《论语》二十一篇,加上齐、鲁、河间的九篇,正好三十篇。到汉昭帝时读到古文《论语》二十一篇,到汉宣帝时把古文《论语》交给太常博士。
隔浦莲近
愁红飞眩醉眼。日淡芭蕉卷。帐掩屏香润,杨花扑、春云暖。啼鸟惊梦远。芳心乱。照影收奁晚。
画眉懒。微醒带困,离情中酒相半。裙腰粉瘦,怕按六么歌板。帘卷层楼探旧燕。肠断。花枝和闷重捻。
这首《隔浦莲近》以极其绵密的意象、幽微的心理、层层递进的结构,写出了一个闺中女子由醉至醒、由春日至黄昏、由相思到肠断的全过程。词人把难以言说的离情别绪,化入芭蕉、杨花、啼鸟、画眉、裙腰、歌板、旧燕、花枝等一连串“可触、可视、可嗅、可听”的细节,使抽象的情绪有了重量与温度,读来如观一幅层层晕染的工笔仕女图,又如聆听一支低回不已的室内乐。以下逐句抉发,并连缀成篇,以见全词之肌理与神髓。
一、“愁红飞眩醉眼”
起拍七字,用“愁”字赋予颜色以情感,又以“飞眩”写视觉之恍惚,仿佛杯中红酒漾起漩涡,令人未饮先醉。“醉眼”则暗示主人公已非清醒,她是带着酒意去看春天的,于是所有景物皆被情绪染色。这里的“红”并非仅指花,而是整个春天扑面而来的绚烂,因其“愁”,遂成“眩”。开篇即以强烈的感官错位,将读者拉入女子动荡不安的内心世界。
二、“日淡芭蕉卷”
酒力渐退,视线由“眩”转“淡”。淡日微阳,芭蕉卷叶,光线与植物皆呈收敛之态,与上文之“飞眩”形成鲜明落差。芭蕉卷叶是南方暮春常见景象,叶缘干枯内卷,仿佛天然管状,词人借此暗示:春事阑珊,生机内收;而人心亦如蕉叶,因离情而蜷曲自守。此一“卷”字,既写形,又摄神,深得“物色带情”之旨。
三、“帐掩屏香润,杨花扑、春云暖”
帐幕低垂,屏风半掩,室内暗香浮动,空气因“香润”而显得柔软。室外杨花扑面,似雪非雪,与“春云暖”并置,形成冷暖互映的质感。杨花轻薄无根,随风飘泊,最易触动离人漂泊之感;而“春云暖”三字,又似有意以温度抚慰之,却反衬出女主心底的荒凉——愈暖愈觉孤清。此二句一内一外,一静一动,一嗅觉一触觉,构筑出“春愁”的立体空间。
四、“啼鸟惊梦远。芳心乱。照影收奁晚”
鸟啼声碎,好梦难继。“惊梦远”三字极妙:既写梦被鸟声惊破,又写梦魂因惊而远飏,留下一身惘然。“芳心乱”直写情绪,却紧接以动作“照影收奁晚”,使抽象之乱有了可见的收束:女子揽镜自照,日已向晚,不得不把妆奁收起。一个“晚”字,暗暗推移了时间轴,上片至此,已由白昼的微醺转至黄昏的寂寥。
五、“画眉懒。微醒带困,离情中酒相半”
过片换头,人物动作进一步放缓。“画眉懒”是全词精神之锁钥: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不在,便连画眉也提不起兴致。“微醒带困”四字,写酒醒后特有的迟钝与绵软;而“离情中酒相半”,则将“情”与“酒”搅拌在一起,互为表里:一半是无边的相思,一半是未散的余酲,彼此渗透,难分难解。词人于此以“相半”二字,将物理的醉酒与心理的醉情等量齐观,妙到秋毫。
六、“裙腰粉瘦,怕按六么歌板”
衣带渐宽,故曰“裙腰粉瘦”。“粉瘦”一词新警,以“粉”之轻白喻人形之憔悴,兼有香艳与凄凉的双重质感。“六么”乃唐宋大曲之节奏繁急者,此处借指欢快的歌舞。女子既已憔悴,更怕听到欢快的节拍,因为那只能反衬出自己的落寞。一句之中,既有形销骨立,又有听觉恐惧,层层加码,将愁绪推至高潮。
七、“帘卷层楼探旧燕。肠断。花枝和闷重捻”
结拍三句,空间陡然拔高:女子强捱残日,独上层楼,卷帘而望,唯见旧年双燕归来。燕子“旧”而人非旧,对比之下,倍觉惊心。“肠断”二字,以重笔顿断,似琴弦骤裂。末句却忽作低徊:她不言语,只把手中花枝反复捻搓,将一腔闷怀揉进花片。花枝因“闷”而被“重捻”,花亦因之憔悴,人与花遂同归于寂。全词至此,戛然而止,空余一缕冷香,在暮色中袅袅不散。
通篇赏罢,可见词人用笔之细如游丝,用情之深似潭水。上片以“醉眼”之动景开篇,下片以“捻花”之静景收束;中间或芭蕉卷,或杨花扑,或啼鸟惊梦,或画眉懒,步步递进,层层转深。尤其善用“通感”与“移情”:颜色可以愁,花香可以润,鸟声可以惊梦,裙腰可以瘦,花枝可以被“闷”——死景尽成活物,无情皆成有情。读此词,如随佳人于春昼至黄昏,一路行来,酒香犹在,衣香犹存,而心已寸寸成灰。此等境界,正是宋词以柔笔写刚肠、以丽景寓深悲的极致。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