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丹霞派一行。
张启明收拢衣袍，他缓缓站起，玄色的丹霞派服色在青灰色的人群里格外扎眼，“不错，交流会那日，林南与沈师妹的灵狼对峙时，眼底确有竖瞳闪过，妖气如墨，绝非人族功法所能为。”
曹兴芝也跟着起身，捂着仍在隐隐作痛的腰，“弟子被她一拳击中时，体内真气如遭虎吞蚁噬，分明是传说中妖力侵蚀之表现。”
“哦？”
林南挑眉，转身面向两人，“那张师兄可知，你说的‘妖气如墨’，其实就是青云门请妖法的外显？至于曹师兄的‘虎吞蚁噬感’么……”
少女轻笑出声，忽然提高声音，“不过是我将真气凝于拳锋，破了你血煞诀的护体罡气罢了，与妖力无关。”
“非要说的话，不如请曹道友反思反思自己，这么多年了自己的真气有没有提升，血煞决有没有学透。”
“说到底就是四个字，”少女一拂鬓发，颇有几分傲娇模样，“菜就多练。”
曹兴芝的脸瞬间涨红，却一时语塞。
血煞诀的缺点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他在前几手爆发性的快攻中没能击败林南也是事实，不过他在看见林南的铁剑崩碎后，觉得有机可乘，然而……
血煞诀的护体罡气有破绽，林南竟真的一拳击碎。
可林南说出的那四个字……
曹兴芝咬着牙，真的不想承认。
“空口无凭！”御兽峰峰主重重一拍案几，兽牙串相撞发出脆响，“《请妖法》，那可是被遗弃的功法，三百年前的袁桥就是修了此法，疯癫暴毙而亡，你说你一个小小的九品，就修得了请妖法？！”
玄尘子抬起手，一道温暖和煦却内涵霸道的真气拂过，御兽峰峰主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林南，你可有证据？”
“有。”
林南转向掌门，抱拳躬身，“藏书阁的借阅簿上，应有弟子的登记。”
“传藏书阁守阁弟子来。”
话音刚落，那位守藏书阁的师姐纵身一跃，从观礼弟子的队列中走出，这种大场面，她虽然有些发怵，可还是认真说着事实：“确有此事。初七那日，林师妹来到藏书阁借阅《请妖法》时，我还特意告知了她这本书的危险。借阅簿上也有记录，落下了我的印章。”
玄尘子对身旁的执事弟子颔首。
那弟子快步下台，遁光闪烁，众人静待片刻后，执事弟子捧着本蓝皮簿册返回，双手奉上。
掌门翻开簿册，泛黄的纸页上，“林南”二字墨迹清晰可见，旁注着“借阅《请妖法》，孟至善见证”，这行字上打上了红章，正是这位女弟子。
玄尘子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落入在场所有人耳中，他道：“属实。”
广场上静得能听见香雾飘过高台的轻响。
沈青梅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突然像想起什么，疯癫地指向林南怀中的不见青：“那剑上的妖气呢！这总不是假的吧！”
“自然不是假的。”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台席左侧传来，似冰珠落玉盘。
“这三个月来，是我在教林南请妖法与青云心经。不知道我这个人证，够不够格。”
舒影不知何时已站起身，青灰色的道袍在风中轻轻摆动，她手里捻着的紫檀佛珠停在指间，目光落在沈青梅的银钗上：
“若我没看打眼，你这银钗应是‘云妖静心钗’，出自千年前的沉丹派。以碧海云妖妖丹为阵心，裹以特有的蚀骨草粉末，依靠沉丹派的反转阵法逆转妖气，使此钗具有静心祛魅的功效，称得上是那个时代的人造法器的极致作品之一。”
“可惜，随着妖族彻底灭亡，沉丹派的人造法器也失去了最重要的原材料，由是陨落在历史洪水中。”
张启明的脸色一变。
他猛地看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长老，他咬着牙，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长老是否知道另一则秘闻……
那便是，沉丹派就是丹霞派的前身。
这钗、这反转阵法，本就是丹霞派的手段！
若是那长老知晓这个消息，那么……青云门只是在给丹霞派面子。
不愿意说出“丹霞派”这三个字，将此次矛盾摆上台面罢了。
舒影没看他，只继续道，“云妖静心钗遇血则生妖雾，此时若以反转阵法附于器物之上，便可催用妖力，沈青梅，青云门应该没教过这种东西吧？”
沈青梅瞪大了眼，她转头看向张启明，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张启明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天朗气清的天空，没理会她。
“《请妖法》虽借妖气，却需以自身真气为引，运转时气息清透，绝非什么妖法，”她抬手，指尖凝出一缕淡青色的气，那气息与林南运转青云心经时的气息如出一辙，下一刻，那真气由淡青转为墨绿色，“此乃《请妖法》的真气特征，在座各位若有疑问，可自行查验。”
林南平举不见青，一道淡青真气悄然升起，与舒影所言一致，瞬息之后那淡青逐渐演化为墨绿。
然而就在此刻，不见青上那股邪异的妖气突然升起，浓黑色的气与林南推出的墨绿真气对峙着，张牙舞爪。
剑峰峰主突然笑了，他算是琢磨出了些味儿，目光在张启明、林南之间转来转去，笑声粗嘎如磨剑：“寻林长老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可查的？”
他重新闭上眼，后脑勺又抵回铜环，“不过是有些人弄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罢了。”
玄尘子合上借阅簿，目光在几人脸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在舒影身上。
舒影微微颔首，指尖的佛珠再次转动起来，发出“嗒”的轻响。
掌门清了清嗓子，声音重新传遍广场：“沈青梅，你指控林南为妖，却拿不出实证，反倒暴露使用了青云门之外的邪门妖法……”
“不是的！是真的！”沈青梅突然扑向林南，被戒律堂弟子死死拽住，她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指甲在空气中乱抓，“她是妖！她就是妖！你们都被她骗了！”
林南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嘲讽，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平静。
朝阳越升越高，金辉泼在她的白发上，泛着温暖的光，那支银钗在发间轻轻晃动，摇曳生辉。
她知道，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