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那焦急的样子，江予心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然后呢？”她声音清冷，甚至没有去看陈冬阳，目光平静的盯着桌上那个破旧的八音盒，“告诉他们听过这首曲子的人都会死去吗？不惜一切让他们相信这个事实，而后顺理成章的引起恐慌，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她这才把视线移向那个僵直呆滞的少年，冷静的说：“陈冬阳，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少年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那份急切与担忧凝固在脸上，转而变成了一种混杂着难堪与受伤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僵硬地坐了回去，缓缓垂下头，活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
江予心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没有任何波澜。愚蠢的善意，比纯粹的恶意更让她感到厌烦。这种不经思考，仅凭一腔热血就试图撼动世界的行为，在她看来幼稚得可笑。
就在卡座里的气氛因为这番刻薄的言语而陷入冰点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将一杯温水推到了陈冬阳面前。
“陈同学，”尹清乐的声音柔和得像一缕春风，小心翼翼地吹散了这片僵硬的空气，“你别太自责了。你也是因为不想看到更多人遇害，才会那么着急的。”
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江予心，又鼓起勇气，继续用她那种仿若天生能安抚人心的温柔语气说道：“江同学她、她也不是真的在怪你。她只是......只是想问题的方式，和我们不太一样。对吧，江同学？”
她说着，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目光看向江予心。
江予心没有理会她，只是将视线从陈冬阳身上移开，重新落回桌面上那个破旧的八音盒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更值得深入研究的秘密。
这无声的反应，在尹清乐看来，却像是一种默许。她悄悄松了口气，转回头，继续对陈冬阳露出一个温柔的鼓励微笑。
陈冬阳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充满了真诚善意的眼睛，心里那份因为被江予心戳穿而产生的羞愧与挫败感，像是被温水慢慢地融化了。他知道，尹清乐是真的在为他着想，也是真的在努力地维系着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团队。
“谢谢你，尹清乐同学。”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
“好了，现在可不是互相安慰的时候。”
尹熙然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将气氛从略显尴尬的温情中拉回到了正轨。她靠在椅子上，双臂抱在胸前，脸上那份因为事态失控而产生的些许烦躁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得的是一贯的冷静与自信。
“江同学说得没错，现在引起大规模恐慌是最糟糕的选择。但是，陈同学的担心也很有道理，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眼睁睁地看着受害者越来越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桌面的八音盒上，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恰恰相反，既然我们知道了传播的媒介是这首叫《Angel's Melody》的歌，那问题反而变得简单了。”
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
“这首歌能这么火，甚至被‘星纱’这种顶级的虚拟偶像翻唱，背后绝对有人在推广。我们只要找到这首歌最初是在哪个平台，由哪个账号发布的，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了。在网络时代，只要存在过，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而只要能够揪出幕后黑手，这个死局未必就没有破解的办法。
“可是，要怎么找？”陈冬阳问道，“网络这么大，这首歌现在到处都是，想找到最初的源头，应该很难吧？”
“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难。”尹熙然的脸上露出了小恶魔般自信满满的微笑。她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熟练地解锁，屏幕上瞬间弹出了一个布满了代码与数据流的复杂界面。
“但对我来说，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她一边说着，手指已经开始在屏幕上飞快地跳动起来。一个个音乐平台、社交网站、视频分享APP的后台数据被她轻易地调取出来，在她面前，那些所谓的防火墙和用户隐私协议，仿佛形同虚设。
陈冬阳和尹清乐都下意识地凑了过去，看着屏幕上那些他们完全看不懂的数据流，只觉得不明觉厉。
江予心没有动，只是静静等待着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咖啡厅里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尹熙然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显然，追踪的过程也并非一帆风顺。
“找到了。”
终于，在将近二十分钟后，尹熙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将平板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界面风格相当复古的，几乎已经被时代所淘汰的本地音乐爱好者论坛。一个帖子被高亮显示，发帖时间是三周前。
帖子的标题很简单——【原创安眠曲，送给所有睡不着的人】。
而帖子里，只有一个音频文件的分享链接，以及发帖人的ID——“失眠的宇航员”。
“就是这个了。”尹熙然指着屏幕，“我查过了，这是全网能找到的，关于这首《Angel's Melody》的最早发布记录。之后的所有版本，都是从这个链接里流传出去的。”
“那能找到这个发帖人？”江予心挑了挑眉。
“当然。”尹熙然的嘴角重新挂上了那种玩味的笑容，“这个论坛的服务器安全措施简直就像纸糊的一样。”
她又是几下操作，很快，一个IP地址和相关的注册信息便被调取了出来。
“南江市，城南区，三天前注册的临时网络IP......地址指向的是一间短租公寓。”尹熙然念着屏幕上的信息，随即又皱起了眉，“和我们之前查到的一样，赵浩宇在三天前就切断了所有线索。这个账号，从那以后也没有再登录过。”
“那怎么办？线索不是又断了？”陈冬阳的心又沉了下去。
“别急。”尹熙然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只查到这点东西吗？”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继续滑动，调出了另一份文件。
“虽然这个账号是新注册的，但注册时所使用的邮箱，却是一个已经使用了超过十年的老邮箱。而这个邮箱，还同时关联了另一个东西。”
她将那份文件放大，一行加粗的文字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南江市“回音”独立音乐工作室法人代表/注册人：赵浩宇】
文件的下方，还附着一个详细的地址。
【南江市，西城区，柳荫路74号，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