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的嗓音在穹顶下回荡。蕾希挺直脊背，军靴踏在镜面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作为一个合格毕业的大学生兼社畜，好在胡诌乱扯点成样的作战报告还是会的。蕾希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自己所遭遇的事情，用书面化的语言说了出来。

“……”

“综上，报告完毕。”

呼。累死了。蕾希听见鼓掌声，原本悬着的心可算微微落了下来。

“原来你们遇到了［清扫者总局］的人。目前他们之间党派分争的确非常激烈。总之，我会向上面上报的。”副官在一旁做着笔录。

清扫者总局？蕾希瞬间想起来夏说过的：“他们对半感染体印象不好……”

为什么会不好呢?还产生有攻击倾向，不，攻击行为。

管控中心是听从于这个清扫者总局的吧？可明明从一路上来看，机械人形在管控中心的待遇也还好嘛！

还是说，自己只看到了表象，明面……

“蕾希指挥官，听说你上次作战时，因指挥失误，乱了队伍阵型导致失利。”那位坐在中间的光头长官的话立刻打断了蕾希的思绪：“在你没来前，我们刚才讨论的成果是，三日后局内总指挥官模拟测试赛，若是你能达到前三名的水平，将决定你能否继续保有指挥权。”

蕾希心里即刻产生疑问。什么叫，模拟测试赛？

“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光头长官抛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离开了会议室。

台下低低的议论声瞬间像潮水一样哄开。“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三天后有这种突击测试啊！？”“哎！让我们来赌那个蕾希指挥官能不能考进前三吧！”“啊啊啊怎么这样，我还没练习好，要怎么办啊……”

蕾希用余光扫过，不出所料，她在第三排看见了尤利娅。黑色长发的女指挥官正懒洋洋地转着电子笔，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提议的吗？”蕾希问。

尤利娅吹了下口哨，不屑地看着蕾希。“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不服的话，就来跟我打赌输赢啊？识相的话，就赶紧带着你那个矮矮的小工具人离开。”

小、工、具、人？

蕾希不知怎地，心里窜起一股怒气来。“我接受这个提议，接受这个挑战。”

“哦？”

“我们，拭目以待！”蕾希咧出一个略带愤懑的笑容。

……

一天后。

凌晨五点三十，连中心主塔还没完全醒。

拟真回廊里只有冷白灯带在头顶脉动。蕾希站在起始线，手里端着一把陌生的标准制式手枪——其实她甚至不知道保险的精准位置。

然而，正当她准备笨拙地试探，手指却自己动了。

“砰！”

啊，原本是想早点起床练枪不怯场的……这是？

蕾希愣了一瞬。靶子上的评分准得不能再精准了：9.1。

再试试？

“咔哒。”

蕾希食指自动贴到了扳机护圈外沿，虎口微松，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像被看不见的手牵着完成。

“砰，砰，砰！”

枪口火焰闪成一条直线，这下五发子弹全部钉进靶子。

下一秒，靶机弹出。

9.2，9.4，9.6，9.3，9.7。

蕾希感到掌心微微发热，这下确定是有什么肌肉记忆刻在她这副身体里了。刚才那套动作，可以说比她做奶油裱花还熟。

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侧后方。她的机械义眼闪了闪：“指挥官，您今天的手感很好。”

“呵呵，大概吧。”蕾希含糊地应，心里却掀起巨浪：她明明没有原主记忆，身体却像“记得”一切。

虽然她之前赶庙会的时候扎气球也扎得很准就是啦……

但是。蕾希再次上膛。没有到一次10.0，估计是打不过尤利娅的吧。

“砰！”

最后一发子弹出膛，电子靶心跳出“9.8”。

还差0.2。蕾希皱了皱眉，像在蛋糕胚上挤歪了一朵玫瑰，强迫症发作似的难受。

“我要再补一组。”她把弹匣推到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必须要练习，再练习！她不禁又想到昨天尤利娅说的那句话。

小、工、具、人。

啧！

“砰！”

夏没有劝阻，只抬手替她把靶距拉到三十米，顺便把风速模拟调到二级。

二十发过后，屏幕终于跳出“10.0”，却挂着淡黄色的星标。

【注：命中点偏离理论中心 0.56 毫米】

蕾希又“啧”了一声，像是对这毫米级误差耿耿于怀。

夏侧头，语气平板地安慰：“对普通人来说，这已经算完美。”

“可尤利娅不是普通人。”蕾希把枪塞进腰套，转身往出口走，“我听说，她昨天晚上就已经在练习，在五十米移动靶上打了个满环，系统连‘偏离’都懒得标。”

走廊感应灯一盏盏亮起，像被她的脚步惊醒。

夏跟在后面，忽然开口：“如果指挥官想赢，我可以申请把模拟赛地图提前开放给您做私人预演。”

蕾希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笑得有点苦：“你这是暗示我要作弊？”

“不。”夏认真摇头，“我只是提醒您，规则允许指挥官在赛前进行不超过三小时的个人地图适应。尤利娅昨晚已经用完三小时了。”

蕾希眨眨眼，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尤利娅那张永远似笑非笑的脸。

“好。”她轻声说，“那我们也别浪费时间。”

……

天幕降下一片废弃商业街，霓虹灯残骸在风中吱呀晃动。

蕾希端着枪，在空荡的橱窗间穿梭。

夏站在远端楼顶，充当“移动靶机”——她把自己的信号接入特制系统，让系统以她的速度、轨迹随机刷新红点。

第一回合，蕾希连开三枪，全部擦着夏的肩甲掠过。

“再来！”

第二回合，她改用腰射，子弹咬碎夏身后的广告牌。

第三回合，夏突然俯冲，几乎贴着地面滑行。

蕾希枪口猛地一甩——

子弹擦过夏耳际的通讯线，把那一缕银灰发丝烫出一股焦糊味。

夏在耳机里轻轻“嗯”了一声。

蕾希僵住：“打到了？”

“没有。”夏的声音带着电流的轻微杂音，“但如果您再偏两毫米，我的左耳麦就报废了。”

蕾希吐了口气，垂下枪口。

她思考了一会儿，说，“要不……不打了？真伤到你该怎么办？”她又不禁想到那些“备用素体”。

夏从楼顶跃下，稳稳落在她面前，机械瞳孔映出蕾希的倒影。

“那就把我也当成靶心。”

她握住蕾希的手，把枪口抵在自己胸口装甲最厚的位置，“您敢不敢，在这里打个十环？”

蕾希指尖一抖。

“砰！”

火光一闪，子弹穿过夏胸前外挂的金属铭牌，留下一个完美的圆孔。

系统“叮”一声：

【命中：10.0备注：零距离射击，误差 0.00 毫米】

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铭牌，又抬头看蕾希。“指挥官，您已经不需要再练了。”

蕾希却摇头，声音轻得像风：“还差最后一枪。”

“最后一枪？”

“比赛结束前的最后一枪。”她抬眼，眼底有光，“那一枪，要留给尤利娅。”

……

模拟赛测试如约而至。

参赛人员有很多，大部分都是042号管控中心的指挥官。

顶层天幕像巨幕影院缓缓拉开。

人造虚拟场景，空港废墟瞬间生成：断裂的登机桥、半倾的塔台、锈蚀的机翼横亘在晨雾里。

参赛者列队，尤利娅扣上护目镜，冲蕾希抬了抬下巴。

蕾希只回了一个笑，拇指在枪托上轻轻一敲——那是她凌晨练出的“确认保险”习惯动作。

倒计时归零，枪声炸开。

尤利娅正面突进，银鹞掠翼，三发点射击落两架无人机，积分+20。空港东侧，另一位指挥官洛森带的是重装火力组。他把登机桥当掩体，肩扛电磁轨道炮，炮口蓝焰未灭，他已单手换上高爆弹，第二声巨响把塔台拦腰炸断。积分面板瞬间飙红，观众席爆出低沉的喝彩——那是纯粹的力量美学；跑道中段，指挥官维拉以轻甲和速度见长，她踩着机翼残骸起跳，双枪在指间旋转开火，子弹划出两道漂亮的螺旋；还有另一位年长指挥官早已一枪打碎最后一只侦察蜂，落地时连缓冲翻滚都十分优雅。

别的指挥官也都很强，看来熬夜练习是对的。蕾希的好胜心燃起来了。

“等……不是吧！”

当尤利娅换弹间隙，塔台顶端突然出现蕾希的枪口。

“砰！”

一发穿甲弹擦过尤利娅的长发，穿透两层机翼，击落重叠的无人机，“蕾希指挥官，积分＋50！”

观众席爆出再一次惊呼。

此时，系统红灯再次闪烁：

【支线任务，非必做：救援被困后勤兵登机桥剩余90秒】

尤利娅看了一眼，选择无视，继续追分。

蕾希转身就跑。登机桥断裂处，钢筋卡住一名模拟年轻后勤兵，血条每秒下滑。

夏抬刃切断钢筋，蕾希用肩膀挡住后方流弹，把伤员拖进安全区。

积分+5，掌声如潮。

耳机里，尤利娅轻嗤：“烂好人。”

蕾希喘了口气，只回一句：“有积分一样能赢。”

第十五分钟，地图刷新沙尘暴，可视度降至30%。尤利娅与蕾希的积分咬得死紧：118 vs 116。

风暴中，两人隔着一座塔台，同时发现最后一架旗舰无人机——价值30分。

谁先开枪，谁就赢。

风卷起沙粒，打在护目镜上噼啪作响。

尤利娅屏息，准星锁死无人机左翼。

蕾希却闭上眼，耳朵分辨机翼破风的频率。

0.7秒后，两人同时扣动扳机。

“砰——”两道枪声重叠成一声。

无人机爆炸，火光在沙尘里绽开橘红的花。

系统沉默两秒，播报：

【命中判定：尤利娅击中机腹，蕾希击中核心。胜者：蕾希，排名：第一。】

终局沙尘散去，尤利娅站在断裂的机翼上，枪口垂下。

“哈……居然输了。”

她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摘下护目镜，第一次对蕾希露出不带挑衅的笑：“行吧，那枪的确射得不错！我服气！”

蕾希把枪背到身后，掌心还在微微发麻，后坐力让她的身体发痛。

观众席的掌声像浪潮，她却只听见夏在耳机里轻声说：

“指挥官，欢迎回来。”

“不过啊——”

“下次，我不会再让你听见风声。”尤利娅再次恢复原本的神情，闷哼一笑：“别忘了，我们从上学的时候就在竞争了！”

蕾希回碰她的拳，微微点头。两人背向而行，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属于空港的风暴结束，更大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哎，话说，蕾希指挥官，这下你赢了，想做点什么？”刚才那个维拉指挥官笑着走了过来。

“是啊是啊，我们两个可都押你赢呢。”洛森也来了。

蕾希向他们莞尔一笑，随即回答。

“大概是，让尤利娅给夏道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