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莺啼序,但分晴昼天。千秋以为是岁岁平安呢,结果从头数,得历九重劫。一重重即可分是凡人还是真仙。

有人解释《春秋》记载的二百四十二年,认为上寿九十年,中寿八十年,下寿七十年,孔子是根据中寿年数的三代而作《春秋》的,三八二十四,所以是二百四十年。又解释说这是汉朝享国年数的一半。又解释说这二百四十二年,为人之道周全,君王治国之道完备。

如果根据中寿三世而确定年数的这个说法正确,那么所谓把“人道”、“王道”讲透的说法就不对了;如果说所谓把“人道”、“王道”讲透的说法正确,那么根据中寿三世而确定年数的说法就错了。二者互相冲突而想确定它的含义,圣人的本意又怎么来确定呢?凡是记载事情而标明年月日的,是为了记得详尽以表示对事情的重视。

《洪范》用五纪、岁、月、日、星,是记录事情的文字,不是效法模仿的说法。《春秋》记载鲁十二公享有君位的年数,总共有二百四十二年,这些就成了确立中寿三世说的根据了。实际上,孔子记载鲁国十二公的历史,是认为十二公的事情正好足以阐明“王道”。根据中寿三世的说法,而中寿三世的年数正好是由十二公的享国年数才凑足的。

如果根据记载十二公的事情足以阐明“王道”,那么二百四十二年就不是为了凑足中寿三世的年数才出现的。如果根据中寿三世的年数,取三八二十四之数,二百四十年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多取二年呢?解释的人又说:“这是想要配合鲁隐公纪元的开始。不多取二年,那么隐公元年的事就不能记载在经书里了。”

如果《春秋》本来是根据中寿三世的年数而作的,那么何必一定要用隐公元年的事情作为开端呢?必须要用隐公元年的事情作为开始,这是以年代完整道理完备为根据,根据中寿三世年数的说法不再适用了。假如隐公享国五十年,是把隐公元年以来的事情都记载下来呢?还是从中间断开以符合中寿三世二百四十年的年数呢?

如果把隐公元年以来的事情全记载下来,那么中寿三世二百四十年的年数就从中间被割断了。如果从中断开以符合中寿三世的年数,那么隐公纪元的开始又不符合了,怎么能行呢?况且年和月日只不过是时间长短不一样罢了,它们所记载的,是同一回事。

如果二百四十二年说它是根据中寿三世的年数确定的,那么二百四十二年中的日月也就必定有什么数字作为根据了。年数是根据中寿三世,月日的多少又是根据什么呢?《春秋》有年数,就同《尚书》有章一样。用章揭示要旨,用年来记载事情。说《春秋》的年数有根据,这就是说《尚书》的章也是有所根据的了。

千秋岁

莺啼晴昼,南国春如绣。飞絮眼,凭阑袖。日长花片落,睡起眉山斗。无个事,沈烟一缕腾金兽。

千里空回首。两地厌厌瘦。春去也,归来否。五更楼外月,双燕门前柳。人不见,秋千院落清明后。

这首《千秋岁》以“南国春如绣”的明媚开篇,却以“清明后”的凄清冷场,短短九十六字,写尽由浓春到零落、由相思到绝望的全过程。词人把空间上的千里睽隔、时间上的春去春来,以及心理上的由热转冷,统统织进一幅“飞絮”“眉山”“金兽”“双燕”的绣幕之中,使读者在色彩的层层褪淡里,感到一种“乍暖还寒”的刺痛。

“莺啼晴昼,南国春如绣”,首句即用听觉、视觉双管齐下。“莺啼”先声夺人,把春日的活气一下推到耳边;“晴昼”点出天色,澄澈无翳;“春如绣”三字更是总揽,把万紫千红、水村山郭一并压缩为一方锦缎。绣,是人工的极致,也是脆弱的极致:一经拆线,便成零缣断锦。词人早已埋伏了“春不长久”的预感。

下接“飞絮眼,凭阑袖”,由全景骤然收束到一人之身。飞絮扑面,沾人衣眼,本是春日常景,却用“眼”字作动词,极写那点点杨花似故意挑逗,惹得人泪眼迷离。“凭阑袖”顺势写人:阑干独倚,罗袖半举,本想拂絮,反更惹愁。这一“飞”一“凭”,一动一静,便把一个“欲语泪先流”的剪影钉在画面中央。

“日长花片落,睡起眉山斗”,再补一笔时间流逝。春日渐长,午睡醒来,花片已堆红满径。“眉山”指女子的黛色双眉;“斗”本指星斗,此处借喻眉峰紧蹙,如愁云攒聚。花片落而眉山斗,一外一内,一落一攒,落花与愁眉互为镜像,写出“愁因薄暮起”的幽咽。

“无个事,沈烟一缕腾金兽”,一句宕开,似写闲,实写空。无事可做,唯有兽形铜炉内燃着沉水香,一缕青烟袅袅直上。金兽本为镇宅辟邪之物,此刻却反衬闺房之空寂;烟虽温馥,却更添凄迷。以上片论,词人用“飞絮”“花片”“金兽”三层物象,由动到静、由外到内,把“春如绣”的绚烂一步步收进“空”“静”“冷”的深闺。

过片“千里空回首”,陡作大顿挫,空间一下拉开:那人远在千里,回首亦徒然;而“两地厌厌瘦”,写双方都因相思而憔悴。“厌厌”兼含恹恹之意,语似轻,而痛极。春日本应“人比黄花胖”,却反云“瘦”,可见春愁之深。

“春去也,归来否”,七字两问,一问时,一问人,把上片所有堆叠的愁绪一并推到悬崖:春已去,君归也未?问得极轻,却极痛。春之归与郎之归,在盼归者心里早已互为条件:春若重来,君或可归;春若不归,君亦渺茫。

“五更楼外月,双燕门前柳”,再收回眼前景。五更残月,冷照楼头,暗示彻夜无眠;而门前杨柳已成浓荫,双飞燕子呢喃,犹似去年。古人多以双燕比情侣,今燕归而人不归,便成反衬。月之冷,燕之双,柳之密,层层逼近,把“归来否”的无望写得入骨。

结拍“人不见,秋千院落清明后”,一句收煞,声泪俱下。“秋千”是春日闺中常戏,而今院落犹在,秋千已闲;兼以“清明后”点出节候,既是春末,亦是扫墓之时,倍增“人去楼空”之悲。词人不直言“亡”或“别”,只把空院、闲秋千、清明后三个意象并列,让读者在“花落人亡两不知”的空白中,体味到“春愁”已成“死别”。

综观全篇,词人以“春”为经,以“愁”为纬,由绚烂写到灰败,由凭阑写到空院,由“生”写到“死”,情随景迁,景随情灭。最妙在一句“无个事”,把全部心理时间定格在“百无聊赖”的一瞬;而结句“清明后”又把物理时间猛然推至“无可挽回”的终点。两瞬之间,千里之隔,一生之悲欢,尽被囊括。这种以“春”写“恨”、以“乐景”写“哀情”的反差结构,正是宋词中最为刺骨的温柔一刀。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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