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蕾莉亚松开了伊莉丝,任由少女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喘气。

她轻笑着指向房间中央那张造型奇特的座椅。

“记忆剧场。”

“想要看看吗?”

还未来得及回答,伊莉丝便被奥蕾莉亚一把按倒在座椅上,弹出皮带扣住伊莉丝的手腕。。

紧接着,从座椅周围缓缓升起许多半透明的光幕,以座椅为中心环绕成圆环。

画面出现了。

染着鲜血和硝烟的土地,仿佛透过屏幕能够闻到腐烂的气息。人类的,魔物的,交织在一起,难以分开。魔物的尸体倒伏着,如岩石般坚硬的鳞甲被利刃撕开数道血口,黑黝黝的内脏溢出,四散流淌着粘稠的暗绿色液体,还发出腐蚀的滋滋声。每个如此的魔物周围都散布着数百具人类士兵的遗躯。断肢横陈于地,伤者拖着裂口的衣甲,痛苦地蠕动。但是已经没有医疗了,负责治愈的信徒们聚集在最前线,高唱着赞美女神的圣歌,筑起人墙,援助已无望,救治不过是延长无法避免的结局。

...真是糟糕。

...永远不会忘记的,圣格奥尔的场景。

明明早就习惯了的。

难以抑制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先前被触手侵入的口腔、咽、食管、胃部...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的黏腻的侵入感,却吐不出什么,只是干呕。

奥蕾莉亚站在旁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厌恶或怜悯。大概对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了。毕竟是她点燃了火,然后烧灼、烧灼,直到烈焰覆盖整片大陆,铺满天际。战争的本质就是牺牲,作为铺就道路的基石,生命随时可以被舍弃。

人类难道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吗?

否则,怎会编织出前往各方的勇者小队?为什么会有调查员的存在?为什么不朽的高塔和殿堂之上手执权杖者如今依然存活?奥蕾莉亚原来可不知道那些名贵的牌子的。

她嘴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静静地看着少女呕吐的样子。

“真是狼狈呢。”

魔王轻声说道。而骷髅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杯薄荷水和冰毛巾。奥蕾莉亚接过毛巾,蹲下身子。她温柔地、诡异地擦拭着伊莉丝的嘴角,好像在努力安抚伊莉丝似的。

奥蕾莉亚喜欢看到勇者痛苦的样子,毋庸质疑。

只是针对勇者。

“感觉好些了吗?唔,喝点水吧,会舒服一些。”

伊莉丝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啜饮。清凉的薄荷水缓解了喉咙里的灼烧感,也让她稍微平静了一些,但身体却依然不受控制。她握着水杯,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只能感受到冰冷的玻璃,和自己手的颤抖。

“这么痛苦吗?”

奥蕾莉亚轻声问,用手指梳理着伊莉丝凌乱的发丝。

“明明只是想起了那座城的名字而已,一座很普通的城市。如果前面的那些日子不算在内的话,作为勇者的你没有在那里生活过吧。”

“忘记它吧,忘记那座城市,忘记所有让你痛苦的事情,这不是很好吗?”

...非常可惜,没有什么表情呢,或者说是麻木?

奥蕾莉亚评估着, 下了这样的结论。

她不是很能确定。

但是没关系,她们会有很多时间的。

漫漫的长夜啊,她们可以彼此相伴。

伊莉丝被奥蕾莉亚拉扯着,离开实验室。勇者并没有被带回她原本的牢房,大概无论监牢还是实验室,都并不处于城堡之中。

她被拽回了那间望不到边际的小黑屋中。

对她来说,小黑屋居然显得亲切了,只是地面比记忆中的更冷一些。伊莉丝隐隐约约有了猜测,那是属于奥蕾莉亚的神国,尚未成形的神国。

在广袤的空间中,伊莉丝缓缓坐下来,没有再去尝试寻找那个区别的杂物间。她环抱着自己,然后伸出手,用死力地拉扯着自己的尾巴。她发狠地拽着,仿佛那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直到温热的液体浸透指缝,勇者终于松手,蜷缩着倒向冰冷的地面。

哈...虽然以前说着什么生命权属于奥蕾莉亚之类的话语,但实际上,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是可以的吧。

“.......”

“我在想什么...在怀疑什么啊。”

“只是...只是身体被改造了而已......只是变成了一段时间的魅魔而已。”

混乱的自言自语,试图说服自己,把恐惧封锁在理智的框架里。

但是,伊莉丝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曾经的信念与目标。

因为那个念头一闪而过了,她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个推卸给魅魔的本能,或者只是单薄的自我安慰。

——若是就这样放弃,放下所有痛苦,任凭命运摆布,又会怎样呢?

不再思考,不再痛苦,把责任交给瓦莱丽和白塔吧,她把所有能够托付的都托付了,或许也包括自己的未来。放下所有的囚徒是轻松的,她可以沉溺于奥蕾莉亚偶尔的温柔之中,享受被支配的快感。

这些欲望,是她所厌恶的,是她所对抗的。

但现在,它们却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分割。

如此想着,脑海中忽然又出现了模糊的身影。明明才认识了一段时间,明明同时抱着杀死对方和救下对方的矛盾心理回到废墟的,但是莫名的,心口疼痛起来了。

蕾娅...

碎片会有很多吗?

......

“碎片不是也回收了吗?这一天应该成为节日。”

长阶下,数十位领主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忐忑不安。王座上,奥蕾莉亚懒散地侧坐着,长腿搁在一边,托着腮,扫视着跪伏的臣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消遣。另一只手中把玩着几个由魔力凝结而成的晶体。

感到厌烦的时候可以将它们当作糖果。

而在众多跪着的领主中,唯二不同的,只有最前方站立的第一魔王和走来走去、凑近观察着每一个仪仗兵的黑夜魔女。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日子,父亲怎么说这样扫兴的话。”

“我只是拜托黑夜魔女制造了两个项圈呀,毕竟您所说的那种‘游戏’里面应该多有一些角色的。”

“您当时难道不是也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吗?”

“...所以,父亲,不要再扫兴了。”

“我会登上长阶的,去做到你无法完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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