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丝站在实验室的正中心，她的目光在这片空间中游移，感到一种奇异的错位感，仿佛自己来到白塔。与之前暗黑基调的阴冷监牢截然不同，墙壁被漆成白色，设计简洁，隔断出多个房间，四周的柜子整齐地排列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从实验室深处走出。那是穿着长裙的女子，脸上蒙着黑色面纱，鸟落在她的肩膀上，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带着夜空中的星光。
黑夜魔女。
她很少出现在战场上，连带着勇者对她并不了解，关于她的资料并不多，只知道她存在了很久，是少数依然保持着理智的魔女。
“奥蕾莉亚？”
“喔...你从圣格奥尔带来了很多熟悉的朋友。”
奥蕾莉亚没什么表情，只是冷淡地回应。
“你应该很需要人手吧，她们就交给你带着了，说不定可以称为很得力的助手，毕竟和魔力的共鸣都很强。要是遇到虚渊的话，说不定她们也能帮上你的忙。”
在伊莉丝的注视下，原本静立的如人偶的少女行了提裙的礼仪，无声地向前，停留在了黑夜魔女身后。黑夜魔女面纱下的目光淡然，没有回应，默许了她们的存在。
奥蕾莉亚并不诧异，自顾自地牵引着伊莉丝向前走去。
“不管你是否感兴趣——”
“都要全神贯注地，好好参观喔。”
仿佛孩子在向朋友展示自己心爱的玩具。
第一个房间。
正中央是手术台，从上方垂下束缚四肢的镣铐，内衬磨损的皮革，左侧垂吊着细长的导管，另一侧则是几根骨白色的长针。
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骷髅正在调试着仪器的表盘，它的指骨间还夹着一支钢笔，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听到开门声，骷髅研究员诧异地转过头。透过眼眶，可以看见幽绿色的魂火跳动着，然后，伊莉丝居然从骷髅没有表情的脸庞中感觉到对方的情绪瞬间转变成为了惊喜。
“欢迎...欢迎奥蕾莉亚殿下！您的光临是这间实验室无上的荣耀，请允许我恭敬地祝愿殿下万事顺遂，威名远播.......”
它唠唠叨叨说了一大串恭维的话，话语忽然停顿了，骨头架子尴尬地捡回自己过于激动而掉下去的下颌骨，把它按回原位。
“介绍一下吧。”
奥蕾莉亚如此命令。
骷髅忙不迭地点头，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研究上。
“按照您的设想，这里的设备是我们最新研发的，可以将魔力从生物体中提取出来，并锻造进武器中，以增强它们的威力。当然，同样可以加入食物之中，增添味道。”
第二个房间。
一排排的培养箱，其中漂浮着半透明的幽灵族。旁边站同样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骷髅，砸吧着嘴，但是对于她们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为了演示，它按下了培养箱外侧的一个按钮。随着一声轻响，培养箱的内部释放出粉红色的烟雾。
幽灵的身体逐渐凝聚，原本模糊的轮廓开始显现出皮肉。
第三个房间...
第四个房间...
......
伊莉丝不记得自己走过了多少个房间，仿佛永无尽头，洁白的墙壁和冷冷的灯光不停地重复着。
她心中渐渐涌起难以言喻的寒意。
白塔是知识与理性的象征，在平时，即使是最疯狂的法师，若想入塔，也要受到实验伦理的约束。但是这里没有伦理委员会的监督，同样没有对生命的怜悯，即使是同族。
所以做出什么样的东西，都不奇怪吧？
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
“小伊莉丝的状态很奇怪哎。”
奥蕾莉亚柔声摸了摸少女冰凉带着些许颤抖的脸颊。
她随意讲起了一个故事。
“骷髅在魔族中，是最脆弱的种族之一。即使是能够做到骷髅领主的魔族，也不过是把骨头变大些罢了，稍微攻击下肢它就会轰然倒塌。”
“没有过多的智力，身体构造也十分简单，防御能力低下，很容易就会被摧毁，唯一的优势就是残存的骨殖能够源源不断地复活和补充。所以，在战场上，骷髅通常都是用来消耗敌人的力量的炮灰。”
她说的没错。
伊莉丝记得那场战斗，瑰拉施展的束缚魔法将骷髅领主的行动限制，紧接着，瓦莱丽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砍向骷髅领主的腿部。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骷髅领主轰然倒下，巨大的身躯压倒了身后一片小怪。骷髅们在领主的倒下中失去了指挥，很容易就被击破。
而魔王随手扯过正在记录数据的骷髅研究员，指尖轻轻一弹。
哗啦啦啦。
雪白的骨架瞬间散落一地，头骨咕噜噜滚到伊莉丝脚边，空洞的眼眶对上伊莉丝，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青绿色的灵魂之火燃烧着，和墓地跳跃的磷光如出一辙。
“哎呀，真是抱歉，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我猜想，可能是因为它们和我们相比，缺少了大脑的缘故。但是真神奇呢，只要是存活的生灵，都具有灵魂之火，不管是什么颜色。”
奥蕾莉亚把骷髅头捡起来，重新安装好，用一个响指让它重新恢复动作。
“在我们地牢深处，曾经关押过一位来自帝都图书馆的管理员。当她失去了所有信息的价值后，我本来想要让她当女仆的。为了尝试新的可能性，我让一个有功的骷髅用灵魂之火去吞噬了她的灵魂。”
“它的灵魂被这段信息填充后，产生了初步的智力和判断能力，不再是单纯的空壳。同时，她继承了那个管理员的部分记忆，对研究很感兴趣。”
话语落下的瞬间，奥蕾莉亚突然拉紧了伊莉丝脖间的牵引链。
少女猝不及防地被拉得踉跄了几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最终被迫贴近了奥蕾莉亚的脸颊。伊莉丝被迫踮起脚尖，在奥蕾莉亚的猩红眼眸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伊莉丝，你其实一直都在期待一个人类和各个种族共存的世界，对吧？”
——那么，你觉得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共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