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学生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后排那位重新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霸王”。
窗外,校门口的喧嚣如同煮沸的粥锅,叫骂声、金属碰撞声、摩托引擎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隔着紧闭的门窗都清晰可闻,显然,冲突已经升级,场面失控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声震耳欲聋的玻璃爆裂声如同惊雷般在教室左侧炸响。
破碎的玻璃渣如同冰雹般疯狂溅射,靠近窗户的几个学生吓得尖叫着抱头蹲下,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雨丝和外面混乱的声浪,瞬间灌入了这个刚刚还维持着虚假平静的“孤岛”。
一块有小混凝土块,裹挟着巨大的动能,砸穿了靠近走廊的那扇窗户,余势不减地滚落在教室中央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碎玻璃铺了一地,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啊,”一个坐在窗边的女生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了手臂,殷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她捂着伤口,疼得眼泪直流。
“妈的,谁干的?”
“是外面那群混蛋!”
“他们疯了!砸我们班窗户!”
短暂的死寂后,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恐惧、愤怒、后怕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刚才还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撑场面”的男生们,此刻脸色煞白,看着地上的混凝土块和破碎的窗户,眼中充满了惊惧,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这是直接的人身威胁。
松本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看向破碎的窗户,又看向后排那个依旧纹丝不动的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冲上头顶。他刚想说什么,一声极其轻微的按键音。
星野的手指在屏幕上最后点了一下,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这一次,她没有再压低帽檐,那双一直被阴影遮掩的眼睛,终于暴露在灯光下,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如同琉璃般的眼眸,但此刻,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冰冷。
那冰冷仿佛能冻结空气,让教室里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混凝土块,扫过破碎的窗户,扫过那个捂着流血手臂、低声啜泣的女生,最后落在了窗外那片混乱的、人影幢幢的校门口方向。
她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在播放慢镜头。她将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放在桌面上,然后,她站起身。
那身深蓝色的特攻服在她站起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无形的力量,衣摆无风自动。她甚至没有去拿那个标志性的棒球包,只是空着手,一步一步,走向教室门口。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满地的玻璃渣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那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却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追随着那个走向门口的身影。松本张着嘴,刚才的愤怒和屈辱早已被一种更强烈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感所取代。
星野走到教室门口,停下,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再次扫过那个受伤的女生,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谁弄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那个受伤的女生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指向窗外,声音带着哭腔,“外…外面扔进来的。”
星野点了点头,仿佛得到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答案,然后,她伸出手,拉开了教室的门,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门外走廊的喧嚣声浪瞬间涌入,但更令人心悸的,是星野走出去后,随手轻轻带上门的动作。
门锁合上的轻响,如同宣告了某种审判的开始,A班的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他们只能透过破碎的窗户,看到那个穿着特攻服的背影,正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校门口那片混乱的漩涡中心走去。
她的背影依旧单薄,但此刻,却仿佛带着一种山岳倾塌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松本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又看了看地上那块狰狞的混凝土块和满地的玻璃渣,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了,星野之前那句“孬不孬种”的质问,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而那个他们眼中冷漠、不近人情的“霸王”,此刻正走向那片混乱,是为了“狂澜的面子”,也是为了证明“不是孬种”。
仅仅是因为有人砸了她的窗户,有人打破了她的清净,有人……伤了她“领地”里的人,仅此而已。
但这“仅此而已”的理由,却让A班的所有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何为真正的恐惧,他们甚至开始为校门口那群不知死活的混混感到一丝怜悯。
星野推开A班教室的门,随手带上,门轴“咔哒”的轻响,仿佛是她踏入这片混乱战场的号角。
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校门口传来的喧嚣如同沸腾的声浪,震得墙壁都在微微颤抖。
叫骂声、金属碰撞声、引擎轰鸣声、还有隐约的惨叫声交织成一曲暴力的交响乐。
星野的脚步很轻,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她甚至没有加快步伐,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晃悠着,仿佛不是走向一场血腥的混战,而是去便利店买饭团。
她微微低着头,帽檐重新压低,遮住了那双冰冷的眼睛,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她穿过空荡的教学楼,走向校门口那片人声鼎沸的修罗场。
校门口早已乱成一锅粥,狂澜高校的学生们,无论年级高低,都挤在铁门内侧,对着外面挥舞着拳头、棍棒、甚至桌椅腿,嘶吼着叫骂着。
铁门外,是黑压压一片穿着黑色皮衣、骑着改装摩托的“黑蛇组”混混,他们人数众多,气势汹汹,手里拿着钢管、链条、甚至还有几把明晃晃的开山刀。
双方隔着铁门互相推搡、辱骂,不时有棍棒穿过铁门的缝隙砸向对方,场面极度混乱和危险。
星野没有选择从侧面绕过去,也没有选择翻墙。她就这么径直地走向人群最密集、冲突最激烈的校门正前方。
她像一滴水融入沸腾的油锅,又像一块冰投入炽热的岩浆,起初,没有人注意到她,狂澜的学生们正热血上头,肾上腺素飙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铁门外那群嚣张的混混身上。
直到一个正挥舞着棒球棍、对着门外破口大骂的三年级男生,感觉自己的胳膊肘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回头,刚想骂一句“挤什么挤”,却在看清身后那个身影的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急剧收缩,他脸上的愤怒和狂热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恐惧,他甚至下意识地、踉跄着向旁边退了一大步。
他这突兀的动作和表情变化,立刻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喂,你搞什……”另一个学生不满地转头,话还没说完,也看到了那个身影,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动作,如同见了鬼般,脸色煞白,嘴巴微张,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一个、两个、三个……
如同在拥挤的沙丁鱼群中投入了一块无形的磁石,又像摩西分开红海。
以星野为中心,前方那密密麻麻、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开始无声地、却又极其迅速地向两侧分开,没有推搡,没有叫喊,只有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传染。
每一个看清星野身影的学生,无论之前多么激动、多么愤怒,都如同被瞬间冻结,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与敬畏的混合体上,身体僵硬地向后退开,为那个穿着深蓝色特攻服的身影,让出一条笔直的、通往地狱的通道。
这条通道的出现是如此诡异而迅速。前一秒还人声鼎沸、挤得密不透风,下一秒,一条足够两人并肩通过的“真空地带”便出现在星野面前,直通那扇被砸得哐当作响的铁门。
喧嚣声浪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狂澜高校这边的叫骂声、助威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恐惧。连铁门外黑蛇组的叫嚣声,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减弱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聚焦在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上。
她依旧低着头,帽檐遮脸,步伐不紧不慢,晃悠悠的,仿佛周围那死寂的、充满敬畏的目光,那自动分开的人群,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在散步。
她走过的地方,人群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无声地向两侧伏倒,没有人敢挡在她面前,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只有她脚下踩过地面碎石的轻微声响,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就这样,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朝拜恶魔般的死寂氛围中,一步一步,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走到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前。
她双手插兜停下脚步,然后,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帽檐下的阴影中,那双琉璃般冰冷的眼眸,终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那目光,平静地扫过铁门外那群手持凶器、脸上还带着嚣张和困惑的混混,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如同看待死物般的、绝对的漠然。
但这漠然的目光,却比任何咆哮和威胁都更令人胆寒,狂澜高校的学生们,集体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真正的“霸王”,降临了。
而黑蛇组的混混们,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最前方、让所有狂澜学生噤若寒蝉的“怪人”,脸上的嚣张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星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铁门外一个手里还拎着半截砖头、脸上带着刀疤、似乎是头目的混混身上。那混混被她看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星野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铁门,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刚才,谁砸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