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闻的生命,是一个回环——表面上螺旋上升,实则是无聊地转圈圈。

你看,天闻整整一天半没有睡觉了,但还是努力地踏上这跌倒的道路。

经典下楼,经典开门,经典小电驴,经典跳过城市街道,经典感受自然——天闻没有感受自然,再有韵律的景色也不能让天闻久久不睡的焦躁心情平息。

要到她的未命名的河边路了,就是鼓着劲,毫无睡意的激动到来。马上到小路了,虔诚地停下电车,跪倒在地,祈祷这个汤姆不会出现。

啊,果然没有人呢,毕竟谁会无聊的对一小条平平无奇的绿化带感兴趣呢。果然这终究是……我——的:

好吧,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天闻心凉了半截,满是心爱之物被夺走的恐惧。她不再把这条路高尚化了,浑身没有半点力气,精神被压成扁扁一片。

在焦躁与恐惧中,没有任何思考,直接冲上去——果然是汤姆!

直接揪住汤姆的衣领,吼道:“跟踪狂!滚啊。”

可是汤姆却不着急,慢慢道:“……”

“什么?”

“……”

“你究竟在说什么?”天闻浑身颤抖,出了一身汗——为什么我听不清她说的什么?明明她的嘴唇是正常的一张一合。

“……”

“谁干的?”天闻把手松下左张右望,慢慢后退。很想逃跑,甚至腿都打不住的想要跪下。

“你还

好吗?”汤姆终于长出了脸庞,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刚刚说了什么?到底说了啥!”天闻歇斯底里了。

“欸,别走啊?你跑啥?”汤姆摇摇头,疑惑地看着天闻慢慢倒退,又转身就跑的身影。

天闻窜着到她的房子里的,在路上觉得到处都是危险,那些令人愉快的往日角落变的面目可憎,他们窃窃低语,说着天闻肉体之美味,痛苦之可口。

待到上到最后两层楼梯,是扶着楼梯杆子上去的。

过度地呼吸,让视野一会清晰,又迅速模糊。

终于爬到房门前,进了门,第一件事便是把之前忘吃的药都来了一遍。

很想多吃一点,但还是忍住了。

吃完,拿起最高价值物品——笔记本,想要摔个稀碎,但还是忍住了手。

一阵躁狂后,迷迷糊糊地瘫在沙发上,颤抖地拿起杯子来口水,没有任何作用的水真的有效果,宛如神奇的镇定剂一般,缓缓地平复。

接着便是恐惧袭来,睁大双眼,死死地盯住没有开灯的卧室,又马上转头看门,老是听见有人敲门。就这样的循环来了不知多少遍,终于睡着了。

“当你醒来,你会变成一个死人,当你睡着,你会苏生……活着是一种病,你要不断的与之战斗,相信仪式的圆是存在的,必须定义这行为是幸福的……”

当醒来,天闻还没来的及回味奇特的梦境,那些启示与预告,不过30秒,最猛烈地攻击来了,天闻把幸福快快慢慢地撕成两半、四分、八片。叠着撕不动了,便分而攻之,一个一个来。

快、快。

让幸福来到我身旁,她就是痛苦、空白的丧葬。

天闻小姐拿着头撞墙,撞得头破血流。她被巨大的手所捕捉,那手把她放在脚下,慢慢地碾,把自己变成一地和谐的果冻。

悄悄地哀嚎——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天闻、天闻要飞高高了,飞到那远离风暴的铃兰花下,随便什么花,她是香的,你要口尝来甜味。

最终天闻小姐自由了,她不再被生理结构所束缚,真的,太阳升起来了,天闻不会有任何抗拒,就让她被炙烤吧!

到了,时间到了……

也不知多长时间,天闻清醒过来,她是一株可爱的植物,轻微得摇晃。她可以只靠光合作用生存,没有任何必要事情。

植物占了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现在她也要变成植物。

天闻对河边不感兴趣了,因为门外都是恐惧。她要重新寻找她的生活仪式,好让自己从新变成动物。

这就是天闻思考两个小时得出的结论,于是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神奇的电子世界。

风扇吵闹地吹着,笔记本正在生成——

把u盘插上,选择“魔女冒险谭”,天闻看了一眼时钟,4点?上午还是下午?管它哪,启动!

电脑在灯下显出反射的惨淡白光,灯在一闪一闪,天闻紧盯着黑色的加载界面。

当菜单界面出现,两个世界开始交错,天闻在这个现实的固定世界变成了一块肉,灵魂交错在夹缝之间,空气、塑料、电流、坐下的椅子都融化了,触感消失——选择新游戏。

开始重构这一切吧,再次醒来,没有任何的疼痛。伴随着仿8bit的滴滴答答的搞怪音效,她拿起法杖,突然有人来敲门。

一个穿着上下短衣,头戴尖顶宽檐帽的人士出现,她嗯嗯啊啊的说了什么,但是天闻听懂了。

“喔,是新的冒险者呢?你现在要做什么?”

【a:对魔女大姐姐告白。】

【b:听听她介绍世界观。】

【c:强了她。】

a。

“欧,冒险者小姐在开玩笑吗,但是也不是不可以了。但是要看你的表现哦。

这里是魔女的世界。这里只有一个原则:只有你真诚的同意别人的思想观念,你才能把施法的威力翻倍增长,此名为共感。”

“你要试试吗?”

【a:与她共感。】

【b:强了她。】

【c:强了她。】

a。

“嗯,你相信什么呐,比如你相信人都是要吃饭睡觉的。这种基本观念最容易达成共感,只是共感的增幅很小。”

【a:强了她。】

【b:强了她。】

【c:强了她。】

a。

新手引导员露出厌恶的表情:“你竟然会这样做么。来吧,只要能打过我……”

天闻不想这样做的,但是没有选项了。她很想说出口,但是她被固定的对话框阻止了。

天闻进入了战斗,她逃跑了,逃跑失败了。

【你死了。】

天闻摘下耳机,退出了电子世界。这个游戏是搞笑的吧,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看着电脑上引导大姐姐,她正带着她打第一只小怪,过着新手任务,什么也没有发生。

心想怎么这么无聊,这所谓的共感完全就是哄骗人的东西,什么友谊、什么真诚、什么相信。

现实哪会有这样美好的事情呢,大家会和谐相处?不是以利益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假笑道:

“你是一个山坡上滚下的土豆,我是从山坡上滚下的南瓜——我们搅不到一起,本质就是如此。”

天闻恼怒地关了机器,干坐在沙发上。她被这个游戏的设定恶心的倒胃口,索性侧躺着,批判游戏设定的不合理性。虽然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所谓的设定只是道德观念的体现。

道德这种东西就是信而有之,不信则无。所谓的批判只是对着空气输出而已。但是天闻的道德观念不也是遵循着共同的原理——说有便有吗,正是这种攻击的无意义让天闻十分火大。

大可以删了文件,把电脑扔进垃圾桶,但是这也无意义。

她视而不见真理,在无力反抗的疲惫中半梦半醒。

摇摇晃晃地时光走了两天,天闻没迈半步。

终于母亲的死亡期限要到了,在第三天晚,屋子便停电停水了。期间好像有人猛烈敲门,天闻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敲门。何必知道呢,就让天闻享受这最后的时光不好吗。

第四天来了。

天闻早早地睡觉,为了在清晨做最后的仪式,告别她亲爱的大河小道,那不知名的终归之地。天闻再也不能去了。

她随便地订了一个票——

某个订票软件的盲盒活动,投进最高的金额,抽到了很远的地方,她不知是哪里,听着名字,似在异国他乡,那是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她也懒得搜,天闻要在晚上,坐银河铁道了!

戴上很久不用的口罩帽子,打开门,之前对于门外的恐慌消失了。

因为她如释重负,不抱着自我期待、忍受着苦役。

楼道还是那个楼道,还是灰色的样貌。电驴还是那个电驴,只是有点沉默。

天闻骑过街道,这次连经过的城市街道都细细看来,那么自然景色便看的更清晰了:

长长的沿河公路看不到头,左右边缘的两条线把天闻迎向天堂。

汤姆还是准时出现,天闻没有任何情绪,漠然地路过。

望着她细数过得小路标线:是一百二十七条;那个小花坛的花是三十六株;河边的浪花她也计算过,三十分钟有九百五十三个大过手掌的浪。

天闻想要伤感些,可是她难以共情,想要流泪,但是没有感觉。这下天闻更悲伤了,因为她的所有感觉不过是在深深地心里,永远到达不了自己的真实存在。

她还想看看那小花,可是她是被人折了么,毕竟离道路那么近,很容易便遭了不幸。还是羞怯的躲了起来,在一堆野花中不做声地望她?

最有可能的是,她早已枯萎,那窄门永远的关闭,再也没有神秘的渴望。

窄门!窄门!

天闻很少靠近那河,只爱远远地欣赏。

她望着那河,一种奇妙的念头引上心头,何必浪漫的旅行呢,这不是最快的路吗。她懒得绕着走那设计好的下降道路,直接滑了下去。

本来她想站住脚稳稳的下去,但是那巨大的喜悦把她冲垮了——鞋子不是太防滑,一脚踩空,呲溜下去。

越靠近河,她的身体愈警告她不要这样做。

灰头土脸,之前撞的伤口流的血又崩了出来。

天闻决定结束这一切——

“现在,世界是我的终结者。”

头发披散着,伫立在河边。闭上眼,想了很多,睁眼,看到真实的世界,四处涌动着黑暗。

别搞,你要是没了一切就结束了。我们,呃,我们不想承认,你要是消失了,我们这些分析师;我们这些喜欢以痛苦取乐的人不就消失了吗?诶呀,真是求你了。你这个倒霉蛋又不会游泳。

你看,我们是……是有些爱找乐子,可是这不是你的缓冲垫么。每次你陷入绝望,我们就用比较“奇特”的方式把你拉回现实。

“滚。”

天闻的原始恐惧消解了,她要感谢在她身体的寄生虫,治疗之精妙。

“再见,呵——”

“呵……”

没有闪回,没有回忆,没有思考,没有孤独。

肉是一片惊慌失措,要使劲扑腾,学狗刨。

我,沉默者。

灵消了。

——

但生命最后,一点空气没有的最后,身体与灵魂打通了。

就如那无粮无水的荒野淘金者,为了求生,把金子都扔下——外物在生命丝线的阴阳两界不值一提,只要生,只要活着,就是赞颂!对生命的赞颂!所有的议题都不重要,认知、思想、情感、知觉都是华的彰显。抑郁、躁狂、神经症,所有的负面是对活着的渴望。渴望生、渴望爱、渴望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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