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抗议我国的工业产品大量输入他们的市场冲击了他们本地人的利益,于是九昌王派人来让我们这边收敛一点,至少不要借着大家是战时盟友暂时互相不收关税的机会就肆无忌惮。”礼部尚书那边则是一副好笑中带点小骄傲的表情,说起来临邱国的国力在东方七国中一直处于中下游,从来都是他们抗议外国产品输入,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抗议他们商品倾销了?
“切,这九昌王还真好意思说得出口。”林源听到这话也笑了,“有能耐就学我们也搞西学改制啊,难道说封住了我们临邱的货物九昌就能变强了?等到西方人打过来的时候你看看人家会不会听你这套理论。”
“我也是这么跟九昌使节说的啊。”礼部尚书两手一摊,“不过九昌国那个情况……林工部也是知道的,他们从最开始就运气不好落在七国末尾,如今国内瘟疫横行更是勉力维持,指望他们再腾出人力物力去搞什么改制属实有些为难人了。”
“这倒是……”听礼部尚书这么说林源也反应了过来,人家九昌国是不想改革吗?他们是无力改革!
说起来这九昌国也是倒霉,自从阿尔薇特率领帝国军干碎了九昌半壁江山之后就一步慢步步慢,之后的对帝国反击战中他们就因为军队和国力不足成为七国里获益最少的国家,好不容易换过一口气来又赶上了东西对峙和随后的禽流感大流行,能压住下面那些老百姓不造反已经算九昌王英明神武了,不然你看看北原和金山的遍地烽火,是不是觉得九昌能以七国最弱的实力维持现状已经很了不起?
当然这根九昌位于七国正中央,除了西方一面与帝国接壤之外周围全是盟国也脱不开关系,北面有卫阳,南面有临邱,东边有金山,这三个国家死死护住了任何外敌的入侵路线,再加上重新从帝国人手里抢回来的葫芦关易守难攻,至少九昌本土还算安宁和谐。
可惜关口拦得住大军拦不住瘟疫,而九昌国又因为国土狭小人口稠密成了七国之中受瘟疫影响最大的那个,如今正在焦头烂额之时赶上隔壁临邱工业崛起大量工业制成品仗着战时盟国取消关税的机会向国内倾销产品,换林源来当这个九昌王心里也不会舒坦。
但林源会因为九昌方面的抗议就控制对外产品出口吗?那必不能啊!如今的临邱在工业化狂潮的驱动下就如同一辆下坡路上刹车失灵的大运,要么碾过一切试图阻挡他们的障碍,要么给所有人上演一场极其惨烈的车祸。
别的不说,如今临邱国内工农对立的高压态势还没炸锅就是因为新建立起来的工厂吸收了大量城镇失业的手工业者,而想要维持这些工厂全力运转光靠临邱贫瘠的国内市场根本无法满足,必须要对外开拓市场才能继续推动工业化进程。
九昌和金山作为临邱唯二的非交战邻国自然就成了临邱产品的倾销地,金山那边的国君为了不让陆祁丰扬了全家已经魔怔了根本不在乎小老百姓过得多惨,所以在临邱朝廷许诺会给金山王提供一系列军事援助之后十分痛快地向临邱开放了市场,但九昌那边还维持着正常的行政机能,自然不愿意坐看本国市场被临邱占领。
这不光光是外国产品涌入冲击本国产业,还相当于断绝了九昌日后效仿临邱搞自己的工业化的机会,过去临邱和九昌属于难兄难弟还能互相扶持,如今自己过得苦兄弟开路虎,那心态能平衡才叫见鬼。
“停是肯定不能停的,不过因此伤了两家的和气也不好,对了这事儿你跟陛下汇报过没有,陛下那边怎么说?”林源刚想着是不是让出一部分单向关税换取九昌方面的让步,又想起来这事儿最后能拍板的只有临邱王,于是问道。
“自然是先跟陛下报备过了,陛下那边的意思是可以给九昌一点甜头尝尝但不能太过分,不然今天九昌来要钱明天金山来讨债,咱们临邱又不是什么冤大头。”礼部尚书的回答让林源确认临邱王那边的态度估计挺强硬的,毕竟礼部尚书这职位不就是把难听的话翻译成不那么难听的话给该听的人听嘛。
“那么,我们单方面向九昌让出百分之五的关税如何?这样一来好歹也算是我们先行给出了让步又不会损害太多我国产业的利益,大家皆大欢喜。”林源低头沉思片刻,提议道。
“嘿,跟林工部说句老实话,我是六科出身的进士既不懂经商也不懂工业,给不了阁下什么有意义的谏言,您要说百分之五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说准了的话我这就去回复九昌使节。”礼部尚书闻言尴尬一笑,他是临邱王在赶走了老礼部尚书之后被火线提拔上来的“自己人”,本事也就那么回事全靠对临邱王忠心。
“就百分之五吧,让利再多金山那边该眼红了,何况我们现在从九昌赚的利润也不过就是百分之十五左右,三分之一的收益都给他们让出去了还想怎么样?”林源既然提出这么个数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对九昌方面的最大让步。
“好,我明白了。”礼部尚书见状点头应承一声,告别林源去了鸿庐寺再次与九昌使节接洽。
礼部尚书满心以为事情能够进展顺利,实际上双方的商谈却充满了火药味儿,九昌使节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九昌王的死命令态度异常坚决,不仅将单方面的进口关税提到了百分之十,还要向所有从九昌出口向临邱的原材料征收百分之五的出口关税,俨然一副吃死了你们临邱人的样子。
礼部尚书这边虽然是刚刚上任的还没怎么适应身份变化,但作为临邱王的心腹那也是有火气的人,见九昌开始蹬鼻子上脸自然不可能妥协,双方从最初的商谈上升到争吵,最后吵到差点就开始撕衣服扯头发了,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谈成整了个不欢而散。
事情传到林源耳朵里他觉得九昌国挺不识抬举的,自己没能力进行改革也就罢了还要拉盟国的后腿简直不可理喻,难道他们都没看到西方阵营正陈兵边境虎视眈眈就等着瘟疫消退便将东方阵营一举拿下吗?这时候还在斤斤计较那点蝇头小利最后让人一锅端了你就舒服了?
林源并不知道的是九昌国内的局面已经紧绷到随时可能发生民变的地步了,而来自临邱的大量输入商品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九昌大量底层民众因为国内市场遭受冲击导致破产失业,伴随而来的饥荒和病亡已经动摇了九昌国本,九昌王不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当一致对外,可再不采取动作下一个代表九昌跟临邱谈判的还是不是他都要打个问号。
于是在缺乏有效沟通的情况下九昌使节愤而归国,很快外出的临邱商人集团就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九昌国在完全没有跟临邱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单方面地按照之前他们对临邱提出的要求开始征收关税,这大大削减了临邱方面的获益。
“简直岂有此理!”得到消息的临邱王暴跳如雷,老子好不容易做出来点成绩怎么红眼病冒出来的就这么快,以前他还觉得九昌王挺通情达理一个人,怎么气量就这么小呢?
“陛下,如今国内都在抱怨朝廷没有给他们撑腰,我们是不是该有所动作?”林源这边跟临邱王态度差不多,也觉得应当给九昌国一点教训让他们认清楚大小王。
“没错,是该给他们个教训!”临邱王听得连连点头,“但本朝又不是东洪那种搅屎棍,此刻不宜对盟国动兵,各位爱卿可有除了军事之外的解决方法?”
“陛下,臣有一策!”还没等旁人开口便有一人跳了出来,大家投过好奇的目光一看,原来是那位不久之前才被从吏部尚书降级下来的吏部右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