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犬山家就是风俗业中的皇帝,但凡是风俗业的从业者没有一个敢触怒犬山家的,牛郎店也是风俗业的分支,自然也不能例外。
而同为蛇岐八家的源家必然也是不能招惹的。
虽然黑道对于牛郎店一般都是放养的,收一收保护费就行了,平日里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但是座头鲸还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所以他听说了以后便赶了过来,结果没想到自己的店员们却如此不争气,用尽浑身解数都没做到让这位源家大小姐笑一下,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能掀起,实在是让座头鲸脸面无光,感觉“男派花道”的招牌都要被砸了。
所以他打算亲自出马。他先是站在包间门口,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形:那位气质清冷的源家小姐坐在沙发里,一手拿着香槟瓶,一手拿着空杯,眼神放空地盯着前方,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熟人更别来烦我”的强烈抗拒感。
十几个他引以为傲的“精英”牛郎,围着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上写满了挫败和不知所措。地上,躺着一部屏幕碎裂的手机,显然就是这位大小姐刚刚的“杰作”,以他较好的实力隐约可以看清上面的字,全是中文。
座头鲸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门,又整了整胸前那枚硕大的、镶着水钻的蝴蝶结领结,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厚重的包间门。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注意,脸上堆起一个经过千锤百炼、混合着慈父般关怀与顶级牛郎魅惑力的标志性笑容。“各位,辛苦了。看来我们尊贵的客人需要一点更贴心的服务。”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
牛郎们如同见到救星,纷纷投来感激又惭愧的目光,稍稍退开一些,让出了通往白辞面前的道路。
座头鲸迈着沉稳又不失优雅的步子,走到白辞面前的茶几旁。他没有像其他牛郎那样急于表现或靠近,而是先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思考了一下,随后用中文开口道:“源小姐,我是这座‘高天原’的店长,您可以叫我座头鲸。”他的声音放得温和了些,“听闻您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只是看您似乎兴致不高,是我们招待不周,还是这里的氛围让您感到不适了?”
终于是听到一句人话的白辞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焦距似乎勉强对上了眼前这个穿着华丽浮夸、体型壮硕的光头男人。她的眼神依旧没什么光彩,只是带着一种酒精浸润后的迟钝和茫然。
“他们……”白辞的声音有些含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她抬手指了指周围那群噤若寒蝉的牛郎,“很吵。”
座头鲸脸上的笑容不变,心中却是一凛。源家大小姐的评价,哪怕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也足以让这些牛郎的职业生涯蒙上阴影。他立刻回头,眼神严厉地扫视了一圈:“听到了吗?源小姐需要安静。都出去。”
牛郎们如蒙大赦,又带着几分失落和惶恐,鱼贯而出,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香槟气泡偶尔破裂的细微声响和外面隐约传来的音乐。
座头鲸这才转向白辞,姿态放得更低:“那么,源小姐,现在安静了。您愿意告诉我,是什么让您如此烦忧吗?我在倾听和开解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
白辞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座头鲸的话,又似乎在酒精的作用下努力组织语言。她忽然拿起桌上的香槟瓶,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又灌了一大口,金色的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滑落几滴。
“‘哦’。”她喃喃道,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座头鲸一愣:“哦?”
“嗯。”白辞用力点头,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尽管这个对象是个刚认识的牛郎店长,但好歹他会说中文,“我…拍了照片…发给他…等了…很久…就…回了个‘哦’,还问我是不是……下海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逻辑有些混乱,但核心意思很明确。
座头鲸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位大小姐的郁结并非源于高天原,而是某个重要之人的冷漠回应。这摔手机的行为,这借酒浇愁的模样,这无视满屋美男的冰冷……一切都找到了根源。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能让源家大小姐如此在意的人,身份必然非同小可。是蛇岐八家的人?还是其他家族的贵公子?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牛郎店长能置喙的。
但职业本能让他立刻找到了切入点。他脸上露出深切的同情和理解,声音更加柔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啊……我明白了。那种满怀期待,却只等到一个冷淡回应的感觉,确实像是被冰冷的雨水浇透了心呢。这绝非源小姐您的错。也许是对方正被俗务缠身,无暇细看?又或者……是他愚钝,未能领会照片背后您的心意?”
“那你…教教我?”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经验丰富的座头鲸心头一跳。
教?教什么?教源家大小姐怎么追男人?座头鲸感觉自己的光头都要冒汗了。自己这一身的本事全是用来讨好女孩的,您现在让我教您追男人?
座头鲸低头沉思,要是追女孩他可以想出上千种办法逗女孩开心,可追男孩……他没啥经验……
男派的花道可不是用来取悦男人的啊!
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香槟的甜腻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座头鲸脸上的招牌笑容第一次显得有些僵硬,他张了张嘴,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在这位醉酒的源家大小姐、门外虎视眈眈的女士、以及那位不知名的“哦”先生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门外,矢吹樱冰蓝色的眼眸透过门缝,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座头鲸那瞬间凝固的笑容,看着他额头隐约渗出的细汗,再看向沙发上那个执着地盯着店长、等待答案的白辞。
樱的手指在刀柄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她在犹豫。
少主让她“看好”小姐,带她“玩一玩”,现在小姐似乎“玩”进了牛郎店,还醉醺醺地拉着店长请教感情问题……这算“看好”了吗?
要不要……立刻进去把小姐带走?
可小姐似乎正在兴头上?虽然这“兴头”看起来更像是酒精和委屈混合成的偏执。
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得更深了些。她最终决定,再观察一下。
座头鲸挠了挠这自己光头,看上去有些为难:“源小姐,有一件事请你需要清楚,不同人的性格和喜好都是不同的,并不存在万能的方法。比如刚刚那些牛郎的表演,那已经能让很多女孩子动心了,但是您却没有任何的动静,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个体差异。”
“源小姐,怎么追别人是教不会的,无论是对谁,要学会讨他欢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实践。”座头鲸认真了起来,一幅过来人的做派。
“除了这种方法之外呢?”
座头鲸沉思了一下:“那就只能根据那个人具体的喜好分析了,源小姐可知道的想拉进关系的那位喜欢什么?”
“打游戏、看动漫,吃一些零食,最喜欢的角色是朝比奈实玖瑠……”
座头鲸愣了一下,啊……?宅男啊?这俩人怎么遇上的?
“还、还有吗?”
“喜欢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偶尔会有着很坏的小心思,还喜欢坐在学院的椅子上看女孩露出来的大腿,很怂,衰衰的。”
“?”
不是?凭啥啊?
座头鲸的光头上,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反射出晶亮的光。他感觉自己几十年构建的、关于“男性魅力”和“女性追求”的认知体系,正在这位源家大小姐口中那位神秘对象的“喜好”面前,寸寸崩塌。
打游戏?看动漫?朝比奈实玖瑠?
座头鲸脑中闪过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大胸萌妹形象,这……和他店里那些“男派花道”的精英们简直是两个次元的生物!
更别提后面那些了——背后说坏话?坏心思?看女孩大腿?还“很怂,衰衰的”?
这……这哪里是值得源家大小姐如此借酒浇愁、摔手机质问的对象?这听起来更像是个……需要被“教育”一下的街头小混混啊!
座头鲸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不畅,他下意识地又抹了一把光头上的汗,那枚硕大的水钻蝴蝶结领结随着他胸膛的起伏微微颤抖,折射出略显慌乱的光晕。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出一个短促而困惑的音节:“……哈?”
包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白辞手中香槟瓶里气泡缓慢上升的细微“嘶嘶”声。她那双被酒精浸染得有些迷蒙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执着地盯着座头鲸,似乎在等待一个来自“专业人士”的、能让她醍醐灌顶的答案。
他沉思了一会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恍然大悟的激情,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是一位非常、非常有个性的人士啊!这种……呃……独特的品味!这种率真不做作的风格!在现代社会,尤其是在我们这种浮华的行业里,简直是……一股清流!对!一股清流!”
“这样的男士!”座头鲸挺直了腰板,语气显得专业而笃定,仿佛刚才的卡壳从未发生,“他的心思其实非常纯粹!就像……就像那些动漫里的男主角一样!看似平凡,实则内心有着独特的闪光点!”
白辞看着他,十分认真的的听着。
“打动这样的人,需要的是真心,需要的是相处过程中那些快乐回忆,多余的手段只能是累赘而已。至于他回答的那个‘哦’,可能是因为大脑暂时空白导致的,他不理解您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能也是一种笨拙的……关心吧。”
白辞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努力消化座头鲸这一大串话。酒精让她的思维变得缓慢而粘稠。她歪着头,浓密的黑发滑落到一边,露出泛红的耳尖。
虽然座头鲸自己都感觉自己在瞎扯,但他感觉挺成功的,至少这女孩儿笑出来了。
……
路明非看着手机没再发来消息,就没再看。
生气了?
他其实能看出来这是摆拍,毕竟照片上她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那种笑妥妥的假笑,她笑起来的时候不会那样的。
而且动作很局促,也很窘迫,像是一个误入狼窟的小羊。
他其实也有点烦。
你走了怎么不跟我说啊?
而且那可是强吻,还是你主动的!
于是升起了一丝蔫坏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