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区的雨幕中,车厢内一片寂静。
源稚生坐在后坐,时不时瞥一眼旁边的白辞,然后暗戳戳的笑一下,白辞看他的时候他还是那样清冷,但周身的气场不那么迫人。
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份沉静。源稚生接通,对面传来急促而简练的汇报声。他眉头瞬间锁紧,周身刚刚柔和下来的气息顷刻间重新凝为寒冰,属于“天照命”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源稚生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和不容置疑。他挂断通讯,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排的白辞,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遗憾。
没想到这短暂的兄妹相处这么快就被中断了。
“抱歉,白辞,”他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执行局有紧急情况,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处理。”他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身边的矢吹樱,“樱,你看好她,可以带她去玩一玩。”
“是,少主。”矢吹樱的声音毫无波澜。
源稚生又看向白辞,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沉声道:“玩够了樱会带你回家。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找她。”
“嗯。”白辞平静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理解源稚生,作为日本执行局局长,忙点很正常,不过这样也好,给她一些个人的空间。
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另一辆漆黑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滑到旁边。源稚生推门下车,风雨立刻灌入车厢,吹动他风衣的下摆。他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走向那辆等待的车,背影迅速消失在东京迷蒙的雨夜和闪烁的霓虹之中,重新变回了那个掌控黑暗的执行局局长。
车门关上,隔绝了风雨和源稚生的气息。车内只剩下白辞和矢吹樱,以及引擎低沉的嗡鸣。
矢吹樱示意司机继续开往安全屋的方向。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
白辞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光怪陆离的东京街景。密集的高楼如同钢铁森林,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刺眼的色彩,穿着各异的人群在雨中匆匆穿行。
“矢吹小姐,”白辞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清晰而平静,“我想一个人走走。”
矢吹樱冰蓝色的眼眸从后视镜里看向她,没有任何惊讶或反对的情绪,只是淡淡地问:“去哪里?”
“不知道。”白辞回答得很诚实,“就附近,随便逛逛。”
沉默了几秒。矢吹樱在内心评估了一下风险,东京的夜晚并不绝对安全,尤其对于初来乍到、身份特殊的目标。但少主的命令是“看好她”,并未限制其行动自由。
“可以。”矢吹樱最终点头,“这是我的电话。有任何情况,立刻联系我,还有,这是少主给你的卡,想买什么直接刷。”
随后,她报出一连串的数字,把卡递给白辞。
车子在下一个路口靠边停下。白辞拉开车门,带着湿气的冷风扑面而来。她对矢吹樱微微颔首:“谢谢。”
矢吹樱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深邃:“注意安全,白辞小姐。”
车门关上,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白辞站在东京繁华街头的人行道上,四周是陌生的语言、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气息。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着雨水、汽车尾气、食物香气和某种说不清的都市尘埃的味道。一种奇异的自由感和一丝茫然同时涌上心头。
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随便走走也没什么想买的,只是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
一座建筑在黑夜中十分耀眼,白辞觉得那应该是酒吧一类的娱乐场所,或许可以去喝点以前没喝过的酒,听说喝了酒很多事情就会想明白。
如果不是酒吧她就走。
炫目的霓虹灯管缠绕着残留的石柱,勾勒出巨大而浮夸的招牌——“高天原”。招牌下,巨大的LED屏幕正循环播放着一些男人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无一例外画着浓重而精致的妆容,头发染成夸张的颜色,穿着镶满亮片或闪着奇异光泽、剪裁极为紧身甚至有些暴露的西装,摆出各种或魅惑、或忧郁、或狂野的姿态。
这种风格……她从未见过。照片上的男人,在她看来,妆容过于浮夸,衣着品味奇特,不好看。照片上这些花枝招展的男人先不说恺撒和楚子航,就连她平时觉得有点傻气的路明非,似乎都要好看的多。
好奇心驱使她靠近了一些,想看得更清楚些,这地方和她认知中的“娱乐场所”实在相去甚远。
距离白辞不到二十米,一家便利店略显昏暗的屋檐下,矢吹樱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她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从未离开过白辞。
看着那座建筑愣了一下,它曾经是一座天主教教堂,但是二战时期遭到了轰炸,把一切装饰的浮雕、拱门都炸毁了,只剩下了主体结构还保持完整,也确实是繁华。
可……那是牛郎店啊!
矢吹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少主让她“看好”白辞小姐,带她去“玩一玩”,但绝不包括这种地方!
但如果这是白小姐的兴趣呢?
那如果惹她生气了怎么办?
然而,就在矢吹樱犹豫的时候,一个穿着极其耀眼、剪裁修身到夸张的亮紫色西装的男人,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般出现了。他头发挑染着金色,脸上带着经过严格训练、极具蛊惑力的灿烂笑容,目光精准地扫过街面,瞬间锁定了站在不远处、气质独特又带着一丝茫然的白辞。
他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并不是因为长相,来高天原消费的女性中不是没有像白辞这样青春美貌的女孩,这些女孩身上通常会带有一种阴郁寂寞的特质,她就很符合,按照店长的话说就是她们缺少关心和爱,所以才需要男派花道来拯救。
如果是夏弥的话他就会选择无视,那姑娘的活力几乎要从自己的气质中溢出了,小龙女的骄傲似乎能碾压掉所有普通人,一看就是平时里生活相当丰富的现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来逛牛郎店。
“等一下!”
就在男人要向白辞搭话的时候,矢吹樱还是走出来了。
她不理解,但她选择尊重。
而且……少主似乎很喜欢她这个妹妹,所以……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门口的服务员:“这位是本家的源家大小姐,想要进去看一看。”
服务员在看见名片上的内容时,一下就激动了起来,眼神都放起了光,恭敬得无以复加。
“不知道本家的源小姐到访,没有来得及欢迎,多有失礼,请多多包涵。”
牛郎店也是风俗店的一种,在日本,风俗店就免不了和黑道打交道,所以服务员对本家的人还是有所了解。
过了一会儿,白辞坐在了高天原二楼的一处包间里,这是一个足够容纳十八个人的大包间,房间内横放着三个大型的茶几,茶几上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未开封的香槟。
樱没跟着进来,站在包间的外面守着。
她现在就坐在右边的沙发里,房间里的所有牛郎都已经凑过去了,围着她绕了一圈,有的牛郎秀气如邻家的男孩,有些牛郎还脱下了上衣,露出一身壮硕得能让男人疯狂的肌肉。
然而白辞仍旧不为所动,只是一手拿着香槟瓶,一手拿着高脚杯,机械而木然地饮酒,眼神无光。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怎么突然进来十几个裸男给我围起来了?
她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手中精致的香槟杯与廉价的塑料杯并无区别。她只是倒酒,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再倒。香槟金色的气泡在她喉间炸开,带来微弱的刺激感。
比起啤酒味道没那么苦,而且有些甜。
十几个风格迥异的牛郎围着她,如同众星拱月,然而这“月亮”却冰冷得毫无温度。邻家男孩型的试图用温柔体贴的话语接近,肌肉型的展示着力量与野性,忧郁型的用低沉的嗓音吟唱情歌,狂野型的则伴随着激烈的音乐热舞……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在这位女孩眼中激起一丝涟漪。
大家都很努力啊。
可完全没有什么用。
“怎么回事?这位小姐完全不理会我们啊……”
“源家的大小姐……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应付的……”
窃窃私语在牛郎们之间流转,他们交换着无奈的眼神,一筹莫展。
直到她的脸上浮现了红晕,才终于是有了动作。
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拿起手机对着这一群牛郎拍了几张照片,随后点开QQ那个唯一亮着的头像看了一会儿。
思考了一会儿,又向着这群牛郎比划了一下,让一个人给她拍了张照,发了出去。
然后抱着手机看着屏幕,就在那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回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哦”。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映着白辞略显迷蒙的眼睛,她盯着那个字看了几秒,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觉,然后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发现没有后续了。
香槟的甜腻气泡似乎终于在她空荡荡的胃里找到了发酵的空间,一股灼热感顺着喉咙蔓延上来,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有些不死心的关机重启,然后再打开。
看到有新消息的她眼前一亮,消息的内容是:“你下海了?”然后她把手机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