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被奥古斯塔和艾米丽迅速拖离战场中心,靠在远离寒流核心的一堆扭曲管道后。

奥古斯塔快速检查着她的伤势,眉头紧锁,艾米丽则手忙脚乱地用撕下的衣角试图按住艾米莉亚身上渗血的伤口,小脸吓得煞白。

战场中央,只剩下维多利亚纤细却笔挺的身影,与那由痛苦、冰寒与扭曲医学异化而成的庞然巨物对峙。翻涌的惨绿色雾气中,她雪白的猎装前襟染着艾米莉亚的鲜血,如同雪地中绽放的红梅,刺眼而决绝。

冰蓝色的眼眸中,所有因艾米莉亚受伤而泛起的波澜已彻底平息,只剩下冻结万载玄冰般的冷静,以及那一点在瞳孔深处熊熊燃烧、仿佛能焚尽一切污秽的金橘色烈焰。

“格里高利,”维多利亚的声音清冽,穿透了亡魂的尖啸和源质血管的嗡鸣,清晰地回荡在巨大的畸形空间里,“或者说,‘寒髓’?你扭曲的‘慈善’,该落幕了。”

怪物那由冰晶、污泥、金属和人体残骸构成的庞大身躯微微震动,镶嵌在躯干上的玻璃罐里,那些凝固着痛苦表情的头颅仿佛活了过来,眼珠疯狂转动。

胸膛中央的“寒髓”核心爆发出更加刺眼的幽蓝光芒,一个混合着无数男女老幼痛苦哀嚎、却又带着一种诡异冰冷理智的宏大声音,如同冰风暴般席卷而来,“落幕?不,金盏花,这是‘新生’,是‘永恒的健康’,看看他们。”

一只由冻结污泥构成的巨手指向周围巨大的玻璃罐和那些搏动的源质血管,“痛苦被冻结,腐朽被终止,疾病被冰封,他们获得了‘完美’的形态,不再有生老病死,不再有饥饿寒冷,这才是真正的‘健康’,这才是医学的终极目标——战胜死亡本身。”

维多利亚没有立刻反驳,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认真思考对方的论点,她手中的“永夜守望者”长灯,那原本温暖如豆的灯火,此刻却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星辰,光芒骤然内敛、压缩,灯体本身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原本古朴的青铜灯架,线条变得锐利、流畅,隐隐透出金属的寒光,形态在维多利亚意志的灌注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仿佛一件沉睡的神器正在苏醒。

“健康?”维多利亚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锋利,“格里高利,你曾是停尸房的看尸人,你见过真正的死亡,告诉我,玻璃罐里这些被‘冻结’、被‘塑造’的残骸,与冰窖里那些你拖进去的无名‘路倒’,有何本质区别?”

她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粘稠菌毯在金橘色光芒的灼烧下发出滋滋声响,瞬间干涸硬化。手中的长灯形态更加凝实,灯焰不再是温暖的火苗,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吞吐着金橘色锋芒“光刃”,依附在变化后的灯架前端,仿佛一柄造型奇异的、燃烧着净化之焰的法杖和重锤。

“区别?!”寒髓核心剧烈搏动,声音带着被冒犯的狂怒,“他们是‘活’的,他们的痛苦被转化成了永恒的‘源质’,他们是我伟大事业的基石,他们获得了……不朽的‘价值’。”

“不朽?价值?”维多利亚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近乎悲悯的嘲讽。她手中的“永夜守望者”轻轻一划,动作优雅如拂去尘埃,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橘色光弧如同剑气一般无声斩出。

目标并非怪物庞大的身躯,而是旁边一根从穹顶垂落、搏动得最为剧烈的粗壮源质血管。

嗤——

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黄油,那根散发着浓郁痛苦气息的血管应声而断,断口处没有污血喷溅,只有灰绿色的光丝疯狂扭曲、湮灭,发出凄厉的精神尖啸!被这血管供养着的一个巨大玻璃罐瞬间失去光泽,里面浸泡的一个扭曲器官标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腐败。

“呃啊——!!!”怪物发出痛吼,镶嵌在躯干上的头颅面孔更加扭曲。

“你剥夺了他们的‘生’,也剥夺了他们的‘死’。”维多利亚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钟鸣,伴随着她再次挥动光刃,斩向另一根连接着“婴儿残躯”标本的源质血管,“真正的生命,是流动的,是晨曦中孩童无邪的笑声,是寒夜里母亲温暖的怀抱,是爱人指尖的触碰,是病痛缠身时依然渴望阳光的挣扎……是感知,是选择,是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旅程!”

长灯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斩断一根关键的源质供养线,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一个玻璃罐的崩坏和一个痛苦“标本”的彻底湮灭。

维多利亚的身影在粘稠的菌毯和喷溅的污秽中辗转腾挪,动作迅捷如电,姿态却依旧带着一种近乎舞蹈般的优雅。

那柄由长灯化形的法杖在她手中,时而有千钧之重,一记竖劈便将地面菌毯连同下方异化的冻土劈开深深的沟壑;时而又轻灵如羽,一个轻巧的回旋便斩断数根偷袭而来的冰晶触须,犹如前世传说中的齐天大圣一样变化莫测,同时在于眼前怪物的攻击中身形仿佛舞动的妖精,优雅从容又充满力量。

“感知?选择?希望?绝望?” 格里高利的声音充满了扭曲的困惑和愤怒,“那只是脆弱的、短暂的、带来无尽痛苦的幻觉,看看这座医院的历史,看看那些被疾病折磨、被社会抛弃、被亲人遗忘的人,他们的‘感知’只有痛苦,他们的‘选择’只有绝望,我终结了他们的痛苦,我给了他们永恒的‘安宁’,这才是真正的‘健康’——从痛苦循环中解脱的、绝对的‘静滞’!”

巨大的寒冰污泥巨臂再次凝聚,带着冻结时空的绝对寒意,狠狠砸向维多利亚,这一次,比攻击艾米莉亚时更加狂暴。

维多利亚不闪不避!她将手中燃烧着金橘色光焰的长灯猛地插入地面!

嗡——

长灯形态瞬间改变!灯架如同活物般延展、变形,顶端的灯焰不再是锋刃,而是化作一面巨大、凝实、铭刻着无数古老守护符文的光之盾牌,盾牌表面流淌着金橘色的光芒,散发出温暖而坚定的守护意志。

轰隆。

寒冰巨臂狠狠砸在光盾之上,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能量湮灭的刺眼光芒爆发,绝对零度的寒潮与焚尽污秽的净化之光猛烈对冲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抖,粘稠的菌毯被冲击波掀起,源质血管疯狂扭动。

光盾剧烈摇晃,金橘色的光芒明灭不定,维多利亚单膝跪地,纤细的双臂支撑着巨大的盾牌,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她冰蓝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静滞?安宁?”她的声音透过盾牌传来,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格里高利,看看你胸口的‘寒髓’,看看里面那些被冻结、无声尖叫的面孔,那真的是‘安宁’吗?那只是你为满足自己对‘永恒’的病态渴望,而制造的、更深的、永无止境的痛苦地狱。”

“你混淆了‘终结痛苦’与‘扼杀生命’,真正的医学,是为了守护生命之火,哪怕它微弱摇曳,是为了减轻痛苦,而非将其视为可收集、可转化的‘燃料’,是为了赋予绝望者以希望,而非将他们制成冰冷的‘标本’。”

“健康,不是冰冷的永恒,健康,是怀抱伤痛依然能感受春风,是历经绝望依然能仰望星空!是生命之火在风雨中摇曳,却永不熄灭的韧性与尊严,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

维多利亚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投枪,狠狠刺入“寒髓”核心,核心内部的无数面孔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挣扎得更加剧烈,格里高利庞大的身躯发出痛苦的、混乱的咆哮,构成躯体的冰晶、污泥、残骸都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

“闭嘴,闭嘴,你懂什么?”怪物的声音彻底疯狂,“我的‘健康’才是完美的!是超越凡俗的,是……”

“是彻头彻尾的亵渎!”维多利亚厉声打断,之后奋起一跃,极端情绪化为极端的力量,砸向眼前存留于世的恶魔。

光盾形态瞬间解除,重新化为那柄燃烧着净化之光的“重锤”,她双手紧握长柄,全身的金橘色光芒如同燃烧的太阳般汇聚到灯体之上,那光芒之炽烈,甚至暂时驱散了空间的惨绿雾气。

“格里高利,我懒得跟你讲道理了,聆听你的安魂曲吧。”

长灯高举过头顶,不再是物理的斩击,而是凝聚了她对生命的全部理解、对无数枉死冤魂的悲悯、以及对眼前扭曲造物最深沉的愤怒,一道贯穿天地的金橘色光柱,带着焚尽污秽、净化灵魂、终结一切痛苦的磅礴意志,朝着那疯狂搏动的“寒髓”核心——轰然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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