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的甜腥腐败味、墙壁上搏动的灰绿光丝、亡魂断续的哭诉、铁链冰冷的摩擦……这些对她而言，都是散落的线索，是这座活体地狱书写的黑暗篇章。
“奥古斯塔，”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在压抑的空间中却异常清晰，“注意脚下，那些光丝……是它的‘血管’，也是它的‘神经’，别踩到最密集的地方，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她指向地面，几束格外粗壮、搏动剧烈的光丝如同藤蔓般盘绕在地砖缝隙中。
奥古斯塔依言而行，紧跟在维多利亚身侧，维多利亚手中的“永夜守望者”提灯散发着稳定的暖黄光晕，在周遭的惨绿与黑暗中撑开一小片相对“洁净”的空间。
那些试图钻入她脑海的低语被光晕阻隔在外，化作模糊不清的嗡鸣。奥古斯塔紧握着佩剑，精神高度集中，警惕着任何物理层面的威胁，同时也在努力理解维多利亚所感知的“非现实”。
维多利亚停在正厅中央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她没有急于顺着光丝流向深入，而是缓缓蹲下身，指尖并未接触地面，却在距离冰冷石砖几英寸的地方悬停。
一层极淡的金橘色微光从她指尖渗出，如同无形的探针，轻轻触碰着地面上那些搏动的灰绿脉络。
“痛苦……”她低语，眉头微蹙，“被束缚的痛苦，来自不同时期，不同阶层……但都被‘驯化’了，如同标本瓶里的昆虫。”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墙壁上剥落墙皮下若隐若现的女性面孔虚影，“她们……是燃料，也是见证，奥古斯塔，看看这些墙皮剥落的方式。”
奥古斯塔依言靠近墙壁，在提灯光芒下仔细观察。墙皮并非自然老化剥落，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如同被强酸或高温灼烧过的卷曲边缘，下方裸露的砖石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深褐色的痕迹。
“血迹？”奥古斯塔皱眉。
“不止。”维多利亚走近，指尖的金橘色光芒更亮了些，轻轻拂过那些痕迹，“是药物灼烧和的残留。还有……非常微弱的分子痕迹。”
她抬起头，看向幽深、盘旋向上的主楼梯，“‘女性道德矫正所’的‘治疗’手段……远比公开记录的要残酷，水疗？旋转疗法？那只是表象。这里是‘实验室’，进行着针对‘女性歇斯底里’的……‘高效处理’实验。痛苦被刻意制造、放大，然后……被吸收。”她指向墙壁上那些搏动的光丝，“这些‘源质脉络’，有一部分就扎根在这些‘实验场’的残骸里。”
她们沿着楼梯向上。每一步都伴随着亡魂的呜咽和铁链的拖曳声。
维多利亚在一个拐角处停下，那里有一扇厚重的、包裹着铁皮的门，门上有一个小小的、被铁条封死的观察窗。
门锁早已锈蚀，但门缝边缘，灰绿色的光丝格外密集，如同无数细小的触手在蠕动。
“手术室。”维多利亚断言。她没有试图开门，而是将“永夜守望者”提灯的光芒集中照射在铁门的锁孔和门缝处。灯光下，一些极其细微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粉末显现出来。
“铅粉？”奥古斯塔认了出来，这是处理放射性物质时常用的屏蔽材料，但这个时代……
“不完全是。”维多利亚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点粉末，在灯光下捻动，“混合了……某种富含地脉辐射的矿石粉末，还有……骨灰。非常古老的骨灰。”
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为了屏蔽，屏蔽外界可能的探测，锚定手术室内产生的剧烈痛苦和灵魂撕裂的‘源质’，防止它们逸散，确保被‘网络’高效吸收。”
她们继续前行，维多利亚如同最精密的侦探，解读着这座建筑无声的控诉。
在一处堆满废弃病历架的储藏室，她发现了一本被刻意撕毁、却残留着几页的登记簿。
上面的字迹潦草疯狂，记录着一些“慈善病人”的“特殊处理”编号和极其简短的描述——“顽固型躁狂，需彻底静默”、“社会冗余，无价值个体”、“器官捐献潜力高，需保持新鲜”……旁边还画着一些扭曲的、如同神经束的涂鸦。
“格里高利的手笔，或者……那个占据他的‘东西’。”维多利亚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厌恶，“它在筛选，在分类。‘夜行医生’的马车不仅带来尸体，也带来‘活体素材’。符合‘标准’的痛苦和绝望，会被优先输送到核心。”
她指向窗外——透过破损的玻璃，可以看到医院后巷的方向，正是艾米莉亚和艾米丽闯入的地方，也是下层通道的所在。“那里……是‘新鲜素材’的入口和处理区。”
她们终于来到一扇通往地下室的厚重铁门前。门上的灰绿光丝粗壮如手臂，剧烈地搏动着，如同心脏的主动脉。门缝里渗出更加浓烈的防腐液气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绝望与扭曲满足感的冰冷气息。
这就是通往核心实验室的入口。
然而，维多利亚的目光却被铁门旁边墙壁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那是一个嵌入墙体的、早已废弃的煤气壁灯灯座。
灯座本身布满锈迹，但在灯罩内侧，似乎用某种深色的、干涸的液体画着一个极其隐蔽的符号——一个被解剖刀贯穿的大脑，旁边还有一个微小的、指向下方的箭头。
“开膛手的阴影……”维多利亚轻声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不仅模仿，他还在……‘致敬’。这个符号，是留给‘同行’的标记？还是……某种扭曲的‘签名’？”她伸出手指，指尖的金橘色光芒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个符号。
嗡——
一股冰冷、疯狂、充满解剖学般精确恶意的精神冲击瞬间顺着光芒反噬而来，维多利亚闷哼一声，指尖的光芒剧烈闪烁，将那符号燃烧殆尽。
“维多利亚！”奥古斯塔惊呼，佩剑瞬间出鞘一半。
“没事，”维多利亚猛地抽回手，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更加明亮，带着一种发现了关键线索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