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涵脚下原本平整的金属街道突然如同活物般剧烈起伏、隆起，巨大的金属板块如同地壳运动般相互挤压、抬升。
一座座金属建筑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它们的基座撕裂地面，如同巨人的肋骨般向上拱起、变形、重组。
视野在疯狂旋转、抬升。
雨涵的外骨骼引擎发出过载的尖啸，试图稳定身形，但脚下的大地已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一个正在被无形巨手揉捏、塑形的金属面团。
反抗军士兵如同蚂蚁般被抛飞、被卷入隆起的金属结构缝隙，惨叫声瞬间被金属摩擦的轰鸣吞噬。
雨涵的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收缩，她终于明白了6O那句“市中心这个整体”的真正含义。
整个市中心，从地底深处到天空界限，都是一个活着的、由流动金属和纳米机器人构成的恐怖巨构体。
“轰——！！！”伴随着一声仿佛星球核心炸裂的巨响，雨涵视野中最后一点“正常”的天空被彻底遮蔽。
在她面前，或者说，在她四面八方，耸立起一面望不到边际的、纯粹由流动金属构成的巨墙。
这墙的表面光滑如镜，却又在内部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漩涡和能量流，映照出下方如蝼蚁般渺小的反抗军残部和仍在零星爆炸的核火球。
这并非墙壁，而是那巨构体的一根手指，一根如同擎天巨柱般的手指！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灌满了每一个反抗军士兵的血管。
“领袖！东翼全灭！”
“希莱指挥官信号消失！”
“Gestalt节点连接数锐减！蜂巢网络算力正在崩溃！”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绝望的嘶吼和临死的悲鸣。
一头头由流动金属和纳米机器人临时聚合而成的、形似巨狮的金属猛兽准备再一次释放那恐怖的粉碎声波，要将冲锋的反抗军士兵震成瘫软在地的血肉口袋。
它们金属构成的鬃毛如同无数锐利的尖刺，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布满獠牙的巨口再次张开，对准了雨涵和她身后一小股仍在冲锋的战士。
几个呼吸间，更多数个难以名状的金属造物出现在战场上。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流淌的液态金属巨兽，又像是不断增殖的金属荆棘丛林。
有的伸出数十条高速旋转的金属触须，轻易地将一辆装甲车绞成麻花；有的表面布满尖刺，如同巨大的海胆，翻滚着碾过反抗军的阵线，留下一地血肉模糊。
还有一个甚至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轮廓，但头部是不断变换的武器平台，双臂是挥舞的巨型电锯，迈着沉重而怪异的步伐向雨涵所在的位置冲来。
它们就如同克苏鲁神话中的外神身体表面的微生物，誓要将雨涵等人的存在抹除的一干二净，化作自己的养分。
“傻哔……上等人……”雨涵死死盯着那根遮蔽天日的金属巨指，在目接不暇的各种杀伤力极大的攻击中不断的飞行、躲闪。
她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咒骂，但声音却失去了之前的狂躁，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被碾碎后的麻木。
她引以为傲的意志、她的杀伐果断、她赌上一切的疯狂，在这绝对的、超越想象的伟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卑微。
何予函的意识在身体深处剧烈挣扎，如同溺毙者最后的呼救。她看到了雨涵精神的崩塌，看到了那根象征市中心的巨指。
何予函更看到了无数反抗军士兵在巨指阴影下被无形的力场碾成血雾，或被突然从巨指表面伸出的、由液态金属构成的尖锐触须贯穿、撕裂。
在数道幽蓝色的高能粒子束下，雨涵的肌肉在极限压榨下爆发出超越常理的力量，外骨骼引擎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推动她化作一道飞行的血色残影。
就在这走投无路的绝境中，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旋律，如同穿透无尽黑暗的星光，骤然在何予函和雨涵的意识中响起——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那是《国际歌》！却不是通过扬声器播放的激昂战歌。
而是由无数个微弱的、濒死的、却依旧不屈的意识碎片，在蜂巢网络崩溃的边缘，在灵魂湮灭的前夕，用最后的精神力共振出的、最为纯粹的灵魂之歌！
这歌声穿透了雨涵崩塌的精神壁垒，如同滚烫的熔岩注入冰封的死湖。“呃啊——！”雨涵的身体猛地一颤，双手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
但歌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洪亮！
它不再是旋律，而是化作了实质的信息洪流，冲垮了雨涵强行构筑的精神堤坝，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何予函的意识！
那是牺牲的Gestalt姐妹临终前共享的最后感知：对市中心能量流向的惊鸿一瞥，濒死时眼中看到的巨指表面能量回路的细微闪烁。
庞杂、混乱、却蕴含着关键信息碎片的海量数据，伴随着《国际歌》不屈的旋律，瞬间淹没了何予函。
何予函的意识在风暴中飞速运转，那些来自无数牺牲者的信息碎片在她眼前疯狂拼合、推演。
“不对啊，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死市中心，是杀死寄生在市中心的吸血鬼啊！”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雏形在她意识中瞬间成型！这计划需要赌上一切，赌上伊甸区最后的火种，赌上她与雨涵这具躯体的存亡！
“雨涵！”何予函的意识在共享的脑海中发出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呐喊，甚至暂时压过了《国际歌》的洪流和雨涵的狂怒。
“想赢吗？！想活吗？！想看到那些蛆虫的末日吗？！那就把身体……给我！！！”
雨涵的挣扎猛地一滞，她的视线第一次清晰地转向了身体内部，死死“盯”着何予函意识所在的方向。
愤怒、惊疑、屈辱……最终，在那根缓缓压下、即将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