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你的矛!”日月巅随便在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拿起你的盾!”他又随便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破烂的铁板,“向你的敌人,冲锋!”
“救世主”被日月巅向自己投射过来的狂热视线,震慑住了一瞬,只不过他对此只是晃了一晃脑袋,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高冷模样。
“不……不对,日月巅,我们的敌人不只有他……”唐筛糠的声音变得细如蚊声,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清醒,“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什么巨人、邪神、骑士……”
“我们所有人的敌人……是把人异化的资本,是维护这个扭曲秩序的……剥削阶级……”
看着眼前的唐筛糠,回想着不复存在的堂吉诃德,日月巅想到了一句可以作为小说结尾的结束语——骑士梦碎,现实复归。
唐筛糠那双逐渐涣散却又异常清醒的眼睛,死死地锁住了日月巅。
他的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那微弱的声音终究没能冲破喉咙的桎梏。
那只死死掐住日月巅胳膊的手,力道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最终软软地垂落在地,沾染了冰冷的尘土。
“老爷?”日月巅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看着唐筛糠空洞的眼神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神采,那具曾经充满荒诞激情、挥舞着长矛冲向“风车”的躯体,此刻只剩下空洞般的沉寂。
“骑士梦碎,现实复归……”这八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日月巅的心上,也砸碎了那个由疯癫、幻想和主仆情深构筑的脆弱世界。
“救世主”——堂吉诃德幻想中的白月骑士,他脸上的嘲讽僵住了片刻,随即被一种混合着厌烦和“果然如此”的轻蔑取代。
“嘿,你瞧瞧这事儿,真是让人提不起劲儿啊!就这么完事儿了?我说,这疯子的命,咋就比纸还薄呢?难道是风一吹就散了?”
“救世主”撇撇嘴,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动力装甲,仿佛怕沾染上这里的晦气。
“嘿,你说这事儿,本想亲自动手,现在倒好,省事儿啦!”他的目光转向雕塑般僵立的日月巅,嘴角又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不过呢,瞅瞅这疯疯癫癫的家伙,脑子怕是进水了吧?要是不管他,指不定哪天又惹出什么乱子来,那可就热闹了!”
日月巅没有动,他脸上那扭曲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茫然。
他看着地上唐筛糠的尸体,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紧握的、刚才激动挥舞的树枝和破铁板。
那根树枝,是他递给“骑士”的“长矛”;那块铁板,是他为“骑士”准备的“盾牌”。此刻,它们显得如此廉价、脆弱、可笑,就像他自己。
几分钟前自己那狂热而扭曲的嘶喊,此刻在死寂中回荡,像一记记耳光抽打在自己脸上。
他扮演着桑丘,配合着老爷的骑士梦,沉浸在那个能以另一种方式直面现实、赋予卑微生命以荒诞意义的幻想世界里。
老爷是唐筛糠,一个破产的可怜虫;他是谁?日月巅,一个同样在底层挣扎,靠着贷款买义体、侍奉一个疯子来换取一点存在感和微薄灵感的可怜虫。
“哈……”一声短促、干涩、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声从日月巅喉咙里挤出来。
他肩膀开始抖动,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尘土。
“哈哈哈哈哈……骑士……老爷……桑丘……海岛总督……哈哈哈哈……”他笑得弯下了腰,手中的“长矛”和“盾牌”叮当掉在地上。
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充满了无边的悲凉和自我毁灭的疯狂。这笑声让“救世主”皱紧了眉头,感到一阵不适。
“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彻底疯了?”“救世主”厌恶地挥手。
日月巅的狂笑戛然而止,空洞的眼神里猛地迸发出一股绝望的、不顾一切的凶光,猛的瞪向那个黑色装甲里、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切的“救世主”!
“都是你——!”日月巅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猛地激活了身体上那贷款购买的廉价义体,“你害死了我的朋友唐筛糠!”
简陋的液压装置发出刺耳的尖啸,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爆发力。
他像一颗被绝望点燃的炮弹,以燃烧生命般的速度,朝着“白月骑士”猛扑过去。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对拳头,目标直指那张充满嘲讽的脸。
“明明个头小得跟蚂蚁似的,还偏要跟大象比力气,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嘛!”“救世主”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浓浓的鄙夷。
“砰!”
“呃啊——!”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冰冷的晨光吝啬地洒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照亮了地上的几滴油污、一滩深色的血迹、断裂的树枝、扭曲的破铁板,以及那辆被遗弃的“驽骍难得”。
围观的人群早已在“救世主”离开时就迅速散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薪焰市又一个寻常的、带着点血腥和荒诞的清晨插曲。两个底层疯子的闹剧落幕了,生活还要继续,为了下一顿饭疲于奔命。
街道很快恢复了“秩序”,只有那冰冷的光线和地上的狼藉,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个破产者扮演的骑士梦,一个底层人扮演的侍从梦,在资本的碾压和“救世主”的“正义”下彻底粉碎,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如同薪焰市本身。
堂吉诃德与桑丘·潘沙的冒险,在薪焰市这个巨大的、冰冷的“风车”面前,以一个破产者生命的终结和一个追随者精神的彻底崩溃,画上了句号。
他们的敌人,那个庞大、无形、将人异化的资本邪神和它忠诚的吸血鬼们,依旧高悬于城市之巅,俯瞰着蝼蚁般的众生。
“我焯你妈!”雨涵的咆哮如同烧红的铁钎捅穿了战场的喧嚣,但回应她的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