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角落里还多了一具尸体。
小田唯同学的尸体已经高度巨人观,身上盖着白布,躺在角落里无人认领。
即便法医专门清理过尸体,依旧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家属无法面对女儿离世的事实,最终还是拒绝认领尸体。小田是个品行恶劣的少女,即便如此,父母也希望她能上完高中。
镇子的工厂倒闭了近一半,他们为了孩子上学的学费,不得不进城打工——在清扫公司,在加工厂,做夜班,轮班。
虽然家里很少打钱,但学校在玄茧先生的帮扶下会提供午餐,同时房子的水电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减免。
如果有生活费,节俭一些完全可以像我一样节俭一些生活。
她的父母直到最后也没有签署认领文件。他们无法接受女儿的死,或许,更无法接受她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与北原先生聊过后,我才明白这种对逝者的漠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吧。
玄茧镇长百忙中抽空赶来,作为镇长,他要处理这些无人认领的尸体。
我正默默为她哀悼,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浅井……”
加藤先生从之前安置祖母的房间里走出来,叹了口气。
“抱歉,我没能救到小爱。”
他沉默无语,只是叹息。我也默然,迟迟不敢进屋去看那具被肢解的尸体。
“阿姨呢?”
“一早就出门了,要准备仪式用的茧。”
“不来看一眼尸体吗?”
“她说如果做好心理准备会来,最终还是放弃了。”
被埋入灾地的尸体没有祝词,在沉默中盖上了最后一锹土,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断肢被归还给沉睡的土地,埋进杂乱的土坑中,与大地融为一体。之后就要就轮到了那三具勉强还算人形的尸体了,我站在屋内迟迟不肯出来,尤其是不敢面对小爱的尸体。
安葬程序如常进行,家属同意后土盖下去,我将一袋抹茶味的饼干放在木制墓碑下。
就算还了人情,这是对她那袋饼干的回应吧。
我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眼前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下,埋着小爱,也埋着过去的回忆。
我已不再是那个小学的孩子,永远无法再见到小爱了,无论是那个学生会长,还是那个胆小又为人着想的女孩。
回镇那天起,我便不断和人攀谈,假装我们很熟似的,心中却一片迷茫。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凶手为何要这样对待她?
北原先生站在一旁看着我,没有说话,释怀地舒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然后离开。
我在墓碑前发了会儿呆,也回到昏暗的大厅。案子没有头绪,也没什么人需要我,一时不知去处,想要追上北原先生。
“夏树啊……就入教吧,亚美一直惦记着你。下午四点开始,三点记得去后台。”
镇长换好衣服,从角落的房间里走出,声音沙哑,双眼布满血丝。
为了应付市里的检查,他这段时间付出了不少努力。
他没给我插话的机会,直接安排好我的行程。
“我肯定会入教的……能问一下关于亚美的事吗?”
他疲惫地微微弯腰,咳了两声,点了点头。
“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任性刁蛮,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不论是物质还是荣誉,也包括人。”
“我知道了。”
“不是要问我女儿的事吗?”
“不……不用了,太晚了,我得赶回去,赶不上仪式。”
我想方设法躲开了接下来的话,跟着冷静下来的加藤先生回镇子。
广场被人群围满,连后边商业街的小店也挤满了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镇子里还剩下这么多活力。
“看来送不到你家了,只能在这里了。”
加藤先生把车停在商业街路口。
“没关系,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我拉开车门,下车。
“对了,加藤先生,你晚些会去参加破茧仪式吗?”
“嗯,报社的人都放假了,报道只能靠我了,不过我得先找到爱的母亲,她可能躲哪儿哭去了。”
“我回去路上要是见到了,会先叫阿姨回报社。”
说完,我关上车门,面对人山人海,心里猛然感觉这镇子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破败。
话说,我是因为什么,在京都上学的日子里再也不提的?
“你是……三班的浅井?”
忽然,一道声音从人群中穿透嘈杂呼喊着我的名字。
转过头,看见一个穿校服的少女。她扎着马尾,留着齐刘海。因为天气冷,腿上裹着厚绒裤,但与迟田相比多了几分元气。
“……你是?”
“我是你班上的宫泽由香啊?你不记得了吗?”
“抱歉,我上课大多睡觉,不,更常神游。”
“神游?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我昨晚发现学校的旧仓库开了!我好奇闯了进去,竟然在桌子发现了你的本子。”说完她从口袋里抽出我的笔记本。
“哈?你怎么把它带来了,我刻意放那里的,等等,什么仓库,你们都不知道那是个社团吗?”
“社团?那么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啊?”
……那铃木葵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当侦探的?!好吧,严格来说是为了逃避社团活动角色扮演的侦探。
“谢谢你,那里是侦探社。”我有些心虚的收回笔记本,解释道。
“侦探?那是什么?”
“就是……解谜的天……”我想起自己糟糕的成绩,换了个说法,“就是洞察别人想法,并且能把他犯过的错指出来的家伙。”
我不认为我的说法有错,如果只是靠证据就推断出谁是凶手,那是警察的责任,本质上并不属于侦探。
我会这样说,不是因为我普通的身份,导致无权搜索证据获得一线情报而抱怨。
“绝对不是……”
“诶?不是……什么?”
“没有,你听错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刚转身,被她拉住了衣角。
“等一下,你说能洞察别人想法是真的吗?”
“嗯。”
“那我有个想问的,你能帮忙吗?”
她眼神真诚,水亮的眼睛映出我的无奈。
“我尽力。”
“就是……我想让你帮我调查四班的亚美同学。”
“四班?”
“对,就是中岛亚美,我看她有时会和你说话。”
她说的应该是玄茧亚美在学校的名字,为了掩盖她的身份而改变姓氏,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
“……为什么要调查亚美?”
“这是因为……她生了一场重病,回来后就性情大变了,我想,她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
她听到我的疑问变得支支吾吾的。
“哈?那她之前是什么样?”
“怎么说呢……喜欢一个人呆着,不怎么和人交流,但和人相处时很真诚,是个有个性的女孩。”
“还有这面?”
她见我质疑,有些慌张,忙解释:
“可能是有些问题,不过……”
“我接了,你也知道我是新转来的,对同学还不熟,你在四班有认识的人吗?”
她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明天中午,带人来食堂见。”
听完我的话,她兴奋地消失在人群里。
天色因冬季渐暗,才三点多就开始阴沉。
我想起破茧仪式,今天是我入教的日子。
老实说,我没什么信仰,那些典籍无非讲故事,看完就过去了。
所以完全理解不了,聚在一起听那些不存在的谎言的行为。
“唉……”
望着走向广场的人群,我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