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所有的魔女最好的下场，就是快点去死好啦！不管是火刑还是斩首，怎样都好啦，只要她们全都死掉之后，世界就会更加和平吧？”

她如是说着，用着最轻快的语气说出最让人胆战心惊的话语。

“抱歉，伊莉丝，是不是吓到你了吧？稍微有些失态了呢。”

可下一秒，她却再度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擦去了脸庞的泪水，重新变回了之前那副元气满满的模样。

“...还，还好。”我不动声色地说道，但脸上的不安却根本藏不住。

“伊莉丝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不要这样嘛，会糟蹋你这张精致的脸蛋的说，你老说我漂亮，其实你自己才是最可爱的呢，都让我有些嫉妒了。”她抽了抽鼻子，正试图用开朗的语气为我打气，摩挲着我的后背，非常男孩子气地拍了拍“别这样啦，等我身体好一点，我们一起去玩吧，或者可以叫上大家一起去野餐也行呢～”

“嗯...好，好啊。”

我这才被她活力满满的样子感染了，强颜欢笑起来，可是心中那股因为她对魔女的厌恶而一点一点凝聚成的愧疚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对不起...克罗艾...原谅我。）

恐慌再也无法在心中停止。

为什么呢，直到现在还抱有和大家和谐相处，成为朋友的幻想。

可是，那血淋淋的事实正摆在眼前，击碎了那脆弱的梦想。

不光光是克罗艾…塞拉…诺艾尔，与其他的所有女孩都是这样的……在自己和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

而想要消除它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无力感席卷全身，只想闭上双眼，捂住耳朵，对一切都不闻不问。

（米歇尔姐姐……我好想你）

......

咚咚。

“谁...谁！”

轻轻叩响房门，里面传来少女短促而不安的惊声。

“是在下，安德鲁。”

站在门口的少年压低了声音，理了理身上的长袍，现在是半夜，他的动静尽可能放得很轻，毕竟作为优雅的王子殿下，不宜打扰诸位淑女们的睡眠，但是房间里的少女还未入睡这一事，倒是让他倍感惊奇。

“安德鲁殿下？请…请进！”

“打扰了。”

得到他的回答之后，少女的声音多了一份稍微的欣喜色彩，可里安心中默念几句，便闭上了双眼，身体僵硬了。

放轻松...只是照顾一个女孩而已，不用太紧张。

他知道的，因为在很久之前，他已经从身为青梅竹马的她那里学到了许多取悦女孩，让她们开心的方法，尽管繁琐到费解，但为了让她绽放出笑容，他什么都愿意做。

更何况，诺艾尔好像真的对自己抱有好感，可是里安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

无声无息地推开沉重的门扉，当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那原本冰冷的眼中积雪早已消融，化作温暖的阳光打在床上那个娇弱的身影上。

“骑士大人...！”

门开了，女孩怯生生地被窝里探出头来，可刚一看到他，眼中就立马绽放出幸福的笑容，她平常总是哭哭啼啼，所以那沾染着泪痕的笑容美得让人心颤。

“诺艾尔小姐，不用叫在下骑士大人，叫安德鲁就好了...”里安面带温柔而灿烂的笑意，一如从前。

他依然是那副能够迷倒万千少女的从容优雅姿态，因为只有用这样的模样，才能更好地接近眼前的女孩，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不行。”可这一次，对他的话总是百依百顺的少女却摇了摇头，“骑士大人...就是诺艾尔的骑士大人哦！”

“那...诺艾尔，”里安不明白她奇怪的执着，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王子殿下，应该顺从她的心意，“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叫我吗——”

“——我们以前有在哪里见过吗？”

闻言，栗发少女拼命地在点着头，随即她好像从面前少年那不由得呆住的眼中明白了什么，悲伤地垂下了眼帘，但只是一瞬，她又振作起来，充满光彩的浅褐色双眼睁大看着男孩，带着说不出的坚毅。

“骑...骑士大人不记得了么...诺艾尔以前和骑士大人在圣都的时候...”她对戳着手指，怯怯地开口，似乎有些微微的失落，“是骑士大人....救了诺艾尔。”

“....?”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发言让里安愣住了，那个瞬间，少女依旧在看着他，当提及是他救了自己的时候，不由得涨红了脸颊，眼中流露出婉约与羞涩，如同花朵初绽。

他当然明白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毕竟苏尔缇娜也时常会在两人独处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就算他再怎么愚笨，也早就在青梅竹马那满含少女气息的拳头下理解了女人心。

可是少年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自己救了她？什么时候？在圣都？可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他当然记得很多事情...自己小时候和苏尔缇娜一起住在乡下的事情...自己后来被母亲带到圣都，还邀请她也一起来的事情...还有那场悲剧之后...她打算成为圣女，继承母亲的意志，而自己为了守护她与教皇做了交易的事情...

唯独想不起自己曾经救下过这么一个小家伙的事情。

寂静的时间持续了几秒钟，整个过程中，满溢的羞涩将女孩的脸扑红成霞色，她安安静静地等待着面前的少年做出回应，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在等待着主人的抚摸。

“在下...没有印象，诺艾尔小姐您，是不是把在下认成了别人？”

他最终还是说出了真实想法，以相当平坦的口吻。

“诺艾尔绝对不会认错！”少女瞪大褐色眼眸，眼中如同沉淀着玉石般的坚定，像是卯足毕生的所有勇气喊了出来，“因为...在那个夜晚...诺艾尔的爸爸妈妈...都被恶魔杀掉了！诺艾尔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大概是四五年前的时候......诺艾尔和爸爸妈妈在圣都参加‘新年庆典’...广场上有好多人在，诺阿尔被爸爸举在头上，哦对了...诺艾尔还记得，当时广场上有个黑头发的阿姨被绑在处刑台上...”

“你说什么...！你看到她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一直垂首默不作声的里安突然抬起头，怒吼着搂紧了女孩的肩膀，像是着魔了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目光炽热，正如那处刑架下的熊熊炭火。

他很少如此失态，可光是听到那个字眼，心中的火焰再也难以抑制，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