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儿趴在石桌上涂画，见她进来，立刻起身：“小林！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半天。”

林南温温和和的笑：“找到本比较适合我的功法，去了个安静的地方学习。你呢，找到适合的水法了吗？”

沈鱼儿嘿嘿一笑，把一张画满符咒的纸推过来：“我找到一本微改水法的办法。乔师姐说长气歌底子好，试着改改引气纹路，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她指着纸上蜿蜒的蓝色线条，“在这里，若是把‘润’字诀改成‘穿’，水流穿透力应该会更强。”

林南扫过纸面，法诀确实比原版凌厉。

原版长气歌……至少沈鱼儿学习的那版残本长气歌本身就是为了控兽御物而生的，真气的运转必须温和稳定，既不能让异兽陷入应急狂暴，同时还要保持对法器的稳定操控。

而如今的沈鱼儿只是以长气歌为引，她要学会更多水法的变化，将长气歌的法诀变得更具攻击性，更有杀力，才是她需要做的。

目前来看，这是个好方向。

如今的穿字诀简单来说就是一只能加速水流的漏斗，一旦沈鱼儿的真气积蓄到一定程度，就能通过这个漏斗快速刺杀而出。

“小林？怎么样！” 小姑娘戳她胳膊，脸上还挂着颇有些可爱的笑容，“怎么样，三个月后的入门仪式，我扯头发一定很厉害！”

林南刚要开口，洞府外传来刻意放大的脚步声。

“哟，这位妹妹我似乎见过？” 沈青梅挑帘进来，身后远远跟着两个驭兽峰弟子，她的语气娇柔又刻薄，“听说你也叫沈鱼儿？真是巧。”

她穿一身崭新的青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发色带都和沈鱼儿常用的那条一样，活脱脱一个劣质仿品。

沈鱼儿皱眉：“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 沈青梅走到石桌前，扫过画满符文的纸，嘴角撇出嘲讽，“来看看我们的五小姐，进了青云门，是不是还只会摆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她加重 “五小姐” 三字，眼神刺过来：“说起来，妹妹既然也是沈家的人，怎么连驭兽峰的门都没进？莫非父亲没给你准备入门礼？也是，毕竟是……逃婚的庶女嘛。”

沈鱼儿咬着下唇，捏符笔的手微微抖。

林南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站了半步，挡住沈青梅的视线。

林南声音轻却冷，“冒充别人的名字，踩着别人的往事炫耀，很有意思？”

沈青梅像听到笑话，捂嘴笑：“冒充？你可别血口喷人。我进驭兽峰时，拿着父亲亲手写的荐信，不知这位五小姐有吗？”

她凑近，压低声音，“就算我是冒充的又怎样？现在全青云门都知道，驭兽峰有个天才叫沈鱼儿。你们呢？除了这个捡来的白毛丫头，五小姐还有什么？”

“我有这个，” 沈鱼儿突然开口，声音带颤却坚定，她举起符文纸，“我有自己改的水法，有我想走的道，不像你，只会跟着别人的影子走。”

“道？” 沈青梅嗤笑，“被相府和沈家私下追杀的逃婚女也配谈道？”

她忽然抬手，洞府外立刻跑进来两只灰毛灵鼠，“听说你也懂点控兽术？不如比一比？谁输了，就当着全青云门的面，承认自己是冒牌货，如何？”

那两只灵鼠对着沈鱼儿龇牙，眼里闪凶光，显然是被刻意训练过的凶物。

林南眸色沉下。

“你就是沈什么梅是吧，”林南微蹙眉头，她垂首看向两只异兽。

粗浅学习过请妖法后，林南体内的半妖血脉已经出现了些许沸腾，多世做妖、甚至还当过妖皇的威亚悄然扣在两只灰毛灵鼠头顶，原本目露的凶光本能的黯淡了些许。

“是沈青梅。”

“沈青什么？”

“你！……”

沈青梅总算意识到林南是在消遣她了，她面色为愠，目光不善的看向林南，“不敢？所以只能让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白毛丫头替你嘴两句没意义的话？呵呵。”

“你倒是想比，可你带来的两只耗子，似乎胆子有些小。”

“怎么可能，”沈青梅呢喃一声，低头看向自己带来的两只异兽。

她掐着长气歌的控字诀，通过与两只灰毛灵鼠相联的真气，她能明显感受到两兽内心的抗拒与恐惧。

就好像它们面前站着的不是两个人类，而是某个……在血脉层面就死死压制住它们的，天敌。

不是怎的，沈青梅抬起头，在某一个瞬间甚至代入了灰毛灵鼠的视角，在那个虔诚匍匐地面的视角里，高高在上的白猫少女就像是一头巨大可怖的猫。

不过片刻沈青梅立刻清醒了过来，她轻哼一声，便在灰毛灵鼠体内注入更多真气，强行以真气摈去异兽的恐惧。

林南在心头哼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俩老鼠的话，沈鱼儿的水法应当没有任何难度。

与此同时，沈鱼儿将符文纸往地上一按，低喝：“起！”

纸上蓝色纹路瞬间亮起，洞府地面渗出细密水珠，顺着符文轨迹汇成两条细流，迅速缠上灵鼠的腿。

灵鼠刚要挣扎，水流突然收紧，竟硬生生将它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鱼儿掐起才掌握的穿字诀，掌心蓝光乍现，一道拧成针的水刺倏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两只异兽头顶。

“别杀它们！”

晚了，话音刚落，水刺彻底没入鼠脑。

两只鼠鼠，是彻底死掉了。

这手水法还有些许稚嫩，可沈鱼儿动手又快又巧，完全超出新弟子水准。

沈青梅脸上的笑僵住了。

随着异兽暴毙，一抹剧痛顺着没来的及切断的真气链接直截了当地扎进她的脑海。

她狼狈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下，呆愣愣地看向两只没了动静的灰毛灵鼠，懵了。

“你……” 沈青梅又惊又怒，“你耍诈！这根本不是沈家长气歌！”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 林南上前捡起符文纸，慢悠悠道，“另外你这操控异兽的水平也不行啊，眼睁睁看着老鼠要死了，居然都没来得及解开链接，让自己白白受了苦。身份可以假冒，可天赋不行。”

她声音轻，却精准戳中沈青梅的痛处。

沈青梅是靠着父亲的偏爱，夺取了本该交给沈鱼儿的推荐信而来的，若是非说修行天赋，她沈青梅……资质只是平平无奇。

沈青梅脸涨成猪肝色，指着林南说不出话：“你你你……要不是因为你……”

“滚，” 林南抬眸，碧色眸子没什么情绪，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压迫，“再让我看见你找鱼儿麻烦，就不是死两只老鼠这么简单了。”

沈青梅被她看得心头发毛，撂下 “你等着”，招呼着门口的两名弟子灰溜溜跑了。

洞府里安静下来。沈鱼儿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下，被林南扶住。

“你刚才好厉害，小林！” 沈鱼儿眼里闪崇拜，“最后那句，像江湖小说里的侠客！”

林南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 沈鱼儿忽然想起什么，“沈青梅说你是‘捡来的白毛丫头’，你别往心里去。我觉得你这头白发好看。”

林南的心轻轻颤了下。

很多年前，舒影也这么说过。

那时她们刚逃出虎妖追杀，躲在山洞里，小舒影捧着她的白发，小眼睛很亮，脆生生说：“老师，你的头发好看，等我长大了换我保护着你，谁都不许欺负你！”

可后来，最欺负她的人，偏是舒影自己。

“在想什么？” 沈鱼儿戳她胳膊。

“没什么，” 林南摇摇头，压下翻涌的记忆，“三个月后的入门仪式，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

沈鱼儿用力点头：“嗯！要把她头发扯成光头！”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时候不早了，林南与沈鱼儿告别后返回自己的洞府，她再次翻开《请妖法》，指尖划过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 八字，渐渐下定决心。

而此刻，洞府外的阴影里，舒影静静站着，黑眸映着窗内月光，盛满千年的霜雪化了又凝，凝过又化。

她刚才都看见了。

看见林南护着沈鱼儿的样子，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妖气，更听见沈鱼儿那句 “你的白发好看。”

她咬着牙，紧握的指尖快要嵌进肉里，她很不甘心的看向林南模糊的身影，眼中的猩红翻涌着无声呐喊。

风吹竹林，沙沙作响。

舒影转身离开，衣袍扫过地面落叶，留下的浅淡痕迹很快被风吹散，仿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