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神仙日子给个国君我都不换呐。”用嘴接过小意奉承的小妾送到嘴边的葡萄，慵懒趴在躺椅上盘算着黑账本的张元此刻哪儿还有什么仙风道骨，不过是个酒色财气满身的大俗人罢了！
连堂堂教主都是如此，也难怪整个文昌教里面都没几个真正得到文昌帝君赐福的神眷。相比起为了收集信仰而疯狂的曙光女神，文昌帝君的理智十分正常，或者说整个东方神系的神明都没出现过如同曙光和战神那样的颠婆颠佬。
一方面当年那场打崩了一座大陆的神战不是在他们的东大陆老家打响，东方神系的传统秩序遭受到的冲击较小，另一方面则是相比于谁拳头大谁老大的西方神系，东方神系比较推崇“和气生财”，所有神明都被划分好了三六九等各司其职各有地盘，日子可能不是很好过但绝对能过得下去。
在如此“平和”的环境之下，东方诸神或多或少都有点摆烂的感觉，用祂们自己的话讲这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得难听点就是自从洪末帝捣鼓出来那桩破事之后人间如何神明们已经懒得搭理，只要上供的信仰一如既往，无论人类在自己的地盘上如何折腾东方诸神都不怎么愿意深度介入。
上面的老大懒政摆烂，下面的小弟们自然是有样学样变本加厉层层加码，除了南海龙王这位比较有进取心的还在认真整顿教会下达神谕，其他大教会或多或少都存在腐败或者被世俗权力渗透的情况，像文昌教这种绝对不是什么个例。
而对凡人信徒来说，反正只要自己不干什么触犯信仰底线的事情神明就会睁只眼闭只眼，哪怕死后要到阎君那里接受清算那也是死后的事情了，逐渐对宗教失去敬畏出现腐败不是理所当然吗？
至于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屁话，表面上说一说忽悠下那些天真的屁民让他们能继续忍受层层压榨就够了，神明要是真那么在乎凡间，怎不见各大教会里那些五毒俱全的高层们被一道神雷给劈死呢？
同样的想法不仅是在信仰团体之中弥漫，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的官员也是差不多的，比起文昌帝君会不会追究自己的行为，守旧派其实更加担心国君那边会不会提前调查出一些风声影响他们的行动。
是的，守旧派在借助文昌教大肆给西学派掺沙子的时候甚至都没考虑过一旦事情败露国君会不会清算他们，因为在这些人看来世家的力量已经早早就将整个国家控制。
只不过比起北原那些事情办得不漂亮的蛮子，他们临邱的世家将表面功夫做得更好，既照顾了国君那脆弱的小小自尊又拿到了真金白银的实惠，至于在面子上对国君做出一些让步那不是为人臣应尽的义务嘛，不然国务出了问题谁给他们背锅呢？
“呵，想必此时此刻林家那个小鬼还做着跟我们分庭抗礼甚至取而代之的美梦吧，也不知道日后某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们其实都是我们的人心中会作何感想。”被临邱传统文人们尊为“当代文坛第一人”的秘书监监正端着白玉酒杯笑得满脸猥亵，要让外人看到怕不是偶像滤镜会碎一地。
“年轻人嘛，犯点错误不是理所当然，咱们这是帮着林户部教育他的儿子呢。”礼部尚书这头老狐狸倒是好涵养，虽说四下无人眼前的秘书监监正又是深知他骨子里什么德性的同谋者，至少在言谈之间依然维持着国家大员的体面。
“对对对，咱们这是帮林户部教儿子呢，哈哈哈哈！”听出礼部尚书话里话外的揶揄，老监正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了。
正在自鸣得意的二位完全没想到就在他们一墙之隔便坐着一个被他们百般嘲笑的林家人，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侍女以受过专业训练的记忆力将二人言谈的所有内容统统记下，等到凌晨前来礼部尚书府上收夜香的接头人到达，这些记忆就会转化为纸面情报被送到林源和户部尚书案头。
哦对了，现在还要给临邱王那边多加一份。
怎么说呢，骄兵必败就是这个样子的，长期的现实优势往往会被转化为心理上的劣势，正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缺。当世家的力量在临邱抵达一个他们自以为难以被动摇的巅峰，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便不可避免地会滋生出来对反对力量的轻蔑，哪怕这股反对力量的源头来自于他们内部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在保守派世家集团和文昌教的过度乐观中，勒住他们脖子的绳索正在一圈圈缩紧，当他们真正感受到疼痛的时候，一切挣扎都已变得为时已晚。
——次日•秘书监监正府——
“咣当！”高贵的朱红大门被人粗暴一脚踹开，还没等那些往日里飞扬跋扈惯了的门房反应过来，一把把雪亮的钢刀就已经架在这些人脖子上。
“皇城司办案，无关人等退避，反抗者杀无赦！”身着黑色衣袍凶相毕露的皇城押司盯着这些惶恐不安的下人们，冷声宣告。
听到皇城司这三个字监正府上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这机构在临邱并不出名甚至有些默默无闻，但混京都圈子的高官谁不知道皇城司就是国君手中那把最听话最锋利的刀？在这京都城中如果有谁被皇城司给盯上了，除非他有能力立刻造反推翻王室，否则就只有乖乖授首这一条路可以选。
很显然，只是个“文坛领袖”的秘书监监正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那些习惯了欺行霸市养尊处优的家丁们更是没有跟刀头舔血的皇城司武装对抗的勇气，很快整个府邸便被皇城司人马围得水泄不通，往常那些光鲜亮丽的夫人少爷如同待宰的牛羊被麻绳串成一串惊恐万分地带出府邸，引得大街上看热闹的路人们啧啧称奇。
至于老监正本人，在今日早朝退朝的时候便已经被控制在皇城之内了，如今正关在天牢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来自于国君的审讯和判决，心中早已丧失一切希望。
因为临邱王派人逮捕他的时候说得很明白，他之所以被抓是操纵科举卖官鬻爵被抓，这是临邱本朝立国以来碰都不能碰的红线，而他作为临邱的“文坛领袖”带头干出这等十恶不赦的罪行，就连平日里他最为倚仗的书生群体都不会站出来保他。
大概唯一让老监正略感“欣慰”的就是这次大规模抓捕行动倒霉的不只他一个，近半的礼部和秘书监官员、数名吏部官员当然还少不了文昌教的一众骨干都是在同日落网，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负责抓捕文昌教众的不是皇城司而是临邱护国真神“西方天极长生圣母”座下的长生圣母教出手。
总而言之就是突出一个朝廷的事儿朝廷管，神仙的事儿神仙管。文昌帝君虽然地位超然但临邱终究是长生圣母的地盘，你们文昌教平日里借宗教敛财大家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哪个教派不这么干呢？但你居然敢把手伸进国朝科举之中操纵官员任免这就是明显捞过界了，长生教作为庇佑临邱的国教自然要铁拳出击制裁这些分不清楚大小王的狂妄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