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奥古斯塔以及斯图尔特警官带着几名脸色煞白、紧捂口鼻的警员赶到福克斯庄园时,迎接他们的并非勋爵夸张的控诉现场,而是一片如同被死亡飓风扫过的炼狱。

庄园宏伟的雕花大门敞开着,一股混合着浓重血腥、内脏破裂的腥臭、福尔马林和防腐油脂腐败恶臭的气息如同粘稠的实质冲击波扑面而来,比运河区的腐烂垃圾堆强烈百倍。

奥古斯塔戒备的眼色瞬间就被这污秽的气息吞噬殆尽,她锐利的眉头紧紧拧起,但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兴奋的审视。

“仁慈的主啊……”斯图尔特警官呻吟一声,掏出浸了劣质香水的手帕死死捂住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他身后的警员们更是脸色青白,一个年轻的直接弯腰干呕起来。

维多利亚冰蓝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波澜,实际上她对这种极端的气味依旧是无比的嫌弃。

她只是优雅地、精确地避开门口大理石台阶上几滴粘稠发黑的污迹,踏入了大厅。

眼前的景象比气味更令人窒息。

昨晚还光洁如镜的水晶吊灯,此刻半数灯泡碎裂,玻璃碎片如同闪亮的尸骸撒满昂贵的地毯。猩红色的埃及风格壁毯被撕开巨大的裂口,露出后面粗糙的墙灰。

破碎的瓷器、倾覆的家具、凝固的酒液和……更深处刺目的暗红色污渍,共同构成一幅末日图景。

奥斯汀勋爵瘫坐在通往地窖的楼梯口,华丽的丝绒礼服彻底成了浸透污秽和冷汗的抹布。

他双眼圆睁,布满血丝,空洞地望向地窖入口,嘴里反复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词句,“……跑了………沙子……跑……”

斯图尔特强忍着恶心靠近勋爵,试图询问情况。勋爵猛地一哆嗦,仿佛才注意到身边的人,随即爆发出绝望的哭嚎,“跑了,他跑了,带着我的金子,我的名声,他从窗子……天哪……窗户。”

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宴会厅深处那面巨大的、描绘着法老狩猎场景的彩绘玻璃墙。

那扇本该紧闭、华丽的落地彩窗,此刻只剩下满地色彩斑斓、如同邪异调色盘碎玻璃。

巨大的、不规则的破洞边缘残留着几缕焦黑的、仿佛被强酸腐蚀灼烧过的布条痕迹——正是最外层裹尸布的颜色。

冷风正从那个破洞呼呼灌入,吹散了部分室内的恶臭,也吹动了满地狼藉。

维多利亚的目光精准地扫过那破洞,然后如同精密的雷达,落在地窖入口那浓稠如实质的黑暗中。

她没有丝毫犹豫,提着那盏似乎经过特殊加固、光芒格外稳定的长柄长灯,迈开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感的步伐,率先向通往地下的楼梯走去。

纤细的足跟踩在沾满污秽和碎片的地毯上,发出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嗒”声,在死寂中回荡。

奥古斯塔瞥了一眼地上的勋爵,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紧随其后。

她的斗篷下摆拂过肮脏的地面,却奇异地没有沾上半点污渍,警察们见状,咬了咬牙,挥手示意还能动的警员跟上。

走下楼梯,地窖“古埃及珍宝室”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窒息。

墙壁上那些新绘的“法老崇拜勋爵”壁画彻底毁了。湿滑粘稠的黑色污迹如同拥有生命,在壁画上肆意爬行、覆盖,并腐蚀着下面的颜料和灰泥,形成令人不安的、蠕动般的图案。

一些颜料融化混合着那污迹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暗色池塘。

那个被抬进来时臭气熏天的巨大仿造石棺已经四分五裂,劣质石膏粉碎一地,露出了内部粗糙的原木。

猩红的长桌彻底被污秽浸透,一片狼藉。

而真正让人骨髓生寒的,是地上倒着的几个人影,他们是昨晚负责清理现场和在附近值勤的仆人与庄园守卫。

他们姿势扭曲,如同被巨大力量随意抛弃的玩偶。

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毫无生气的青灰色,紧紧包裹着骨头,眼窝深陷如同黑洞,嘴巴无意识地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尖叫。整个尸体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血肉精华,变成了蒙着皮的骷髅!

“诸神……诸神在上……这是……” 斯图尔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没软倒,牙齿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

“沙……沙沙……”一阵极其细微、密集的振翅声突然从角落里某个倾覆的展示柜碎片下响起!

“警戒!”奥古斯塔厉喝一声,手中立刻拔出配枪指着声音传出的地方。

几乎是同时,一大团闪烁着幽幽金属光泽、如同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虫猛地从那碎片下炸裂般飞出。

它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如同饥饿的死亡风暴,直扑向光源最盛之处——维多利亚和她手中的长灯。

那绝对不是活着的昆虫,每只甲虫的硬壳上,都流淌勾勒着极其细密的、阴郁不详的符文,口器锋锐闪烁着毒芒。

面对扑面而来的死亡虫潮,维多利亚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惊慌,“虫子,恶心的给我变成焦炭吧。”

她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太大改变。只是那只提着水晶提灯的、看似纤细柔弱的右手,极其稳定而快速地向上、向前一送。

嗤啦——

长灯那坚固的水晶罩内,温和稳定的光芒陡然变化,核心骤然迸发出如同太阳核心般的炽烈白光。

那光纯净、霸道、带着一种焚灭一切污秽与不洁的神圣气息,光芒瞬间由灯笼散发,形成一束凝练至极的纯白光柱,如同一柄燃烧的圣剑横扫而出!

“轰——”

白炽的光芒如同实质,瞬间吞噬了最前排扑来的甲虫。

没有挣扎,没有惨叫,那些带着死亡符文的黑色甲虫,在这至烈至纯的光芒照耀下,如同冰雪遇到烙铁,发出极微小的“滋滋”声,瞬间湮灭,连灰烬都未曾留下。

光束只持续了半秒便迅速黯淡下来,恢复成稳定的照明光。

但就在这短暂的瞬间,所有的诅咒甲虫已被焚灭一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灼蛋白质和某种邪恶能量的焦糊腥臭。

“……跑了。”维多利亚清冷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片尘埃,她提着灯,目光如冰锥,锐利地扫视着那个巨大的破洞以及洞口残留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裹尸布碎片。

“留下这些污秽的仆从……”她的视线掠过那些干瘪可怖的尸体,冰冷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厌恶,“……以及这些无聊的虫子。”

奥古斯塔眼神凝重地看着洞口残留的邪秽气息,又低头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沙尘味,那味道带着浓烈的诅咒与时间沉淀的腐朽。

“新鲜的尸体做成的木乃伊?”维多利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讥讽,指向地上那几具被瞬间“榨干”的守卫尸体,“不,亲爱的勋爵弄错了一件事。”

她蹲下身,用准备好的抹布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地面上那片最为粘稠滑腻、还在缓慢蠕动的黑色污迹。

“他买到的,”维多利亚抬起头,冰冷的瞳孔深邃如渊,“是一具被强行装进新鲜‘皮囊’里的古老诅咒,那具尸骸里包裹的,从来都不是死者短暂的怨恨,而是……千年黄沙之下,被强行塞进腐朽肉身里带离了本应沉寂之地的……”

她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脚下那一片狼藉的地窖,和那几具可怕的干尸,“一个‘干渴’了太久的远古暴君之怨念。而它现在,”

她的目光穿透破窗,投向运河区上方翻滚着不祥阴云的天空,“饿了,非常饿。”

维多利亚站在破窗投下的冷光阴影里,长柄提灯的光芒将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她的目光如同冻结的湖面,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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