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了吗？”
四月看着面前两个大空碗，一点点抿起自己的小嘴，认真说道：“不好。”
“贪心的滋味是这样的。”
江言道。
四月将目光从空碗移开，重新盯住江言。
她确实是有些后悔点了第二碗馄饨的，也有些后悔想着这是自己欠的钱买来的馄饨，所以不愿意浪费，更不想在江言玩味的注视下请求他帮忙吃掉剩下的。
不过…直到此时四月又回过神来，她什么时候在乎过钱财了？
她不愿意自己纠结的心绪表现出来，所以她很快调整好心情，并且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出门再说吧，不要耽搁人家生意。”江言的语气轻描淡写，那两个魔道人士胃口不小，可以让馄饨店的老板有不少进项。
“我只有三剑。”
四月默默盘算了一下自己炼化的灵气。
虽然她蕴养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又有剑道一境辅佐，早早就能够完成御剑之法，可要以练气的修为催动还是太为难人了。
“三剑杀两个入冥也够了。”
入冥，是修行的第三境。
这个境界的修行者已经有了不少的手段，可若走的不是纯粹炼体的路子，大多数入冥修行者依旧脆弱。
当然了，脆弱归脆弱，不代表练气杀入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是人可能被小猫杀死，可那终归也只是可能。
“你很看得起我。”作为修行一境练气小萌新的四月皱了皱小鼻子，其实她不觉得困难，只是觉得麻烦。
“我只是很看得起自己。”
江言随口道。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都说了这是历练不是吗，而且我也是在给你表现的机会。”
江言笑了笑。
话又绕了回来，四月只能闭上了嘴巴，开始蕴养自己的本命剑。
这次的蕴养不是为了修行，而是为了杀生。
所以四月蕴养的很认真，乃至于她的眼眸中也多出了一丝锋芒。
江言静静看着她，不由自主再次想到那个如独居神阁，清清冷冷，曾经名震天下的剑仙，漆黑的瞳中多出了一丝难名的情感。
..
结完账，从小店出来的时候，时间依旧尚早。
两个魔道人士已经清了账先行一步。
他们会买单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习惯守规矩，而是有些规矩由不得他们不遵守，除非他们有底气去对抗这些规矩。
可显然三境的他们还没有这份底气。
否则寻到这座小镇的他们根本无需隐匿行踪，小心翼翼探查“炉鼎”的痕迹。
吃饱了饭，走在街上，被冷风一吹，两个魔道人士本来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才突然变得清醒了一点，想起自己要继续追踪的痕迹。
可在他们寻到桃夭夭落过脚的庭院之前，他们猛然发现自己身后居然跟着两人！
见着两个魔道人士转过身来，江言和四月没有丝毫伪装成过路人的想法，也未曾停下脚步。
他们继续沿着青石板路前进，同时江言轻声说了一句：
“符和种。”
那两人的修行路径各不相同。
一人修魔门牲人符，以人、牲为祭，借助天地之力。
种是魔种，以身纳玄门魔种，可使精血之法。
“我看得…”四月刚想说自己不需要，瞧见江言眼底的笑意，只能闷闷改口道：“多谢师兄提醒。”
有些事情，她确实可以看得出来，但是不应该能够看得出来。
只是在他的面前…她其实没法事事都想得具备。
她也很清楚江言对她的来历和身份都有所怀疑，然而在这份怀疑中相处便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两个魔道人士在注意到这对奇异的师兄妹后，一直混在两人脑中的迷障终于彻底清明，他们看向江言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两人对视一眼，强烈的危机感和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们瞬息有了决断。
其中一人袖中一枚惨白符箓无火自燃，天地之间好似忽然间多出了一种迷蒙的光芒，混淆了四周凡人的感知。
这枚率先燃烧的符为入魇符，作用便是设下一层隔绝凡人探知的瘴。
而他另一只袖中藏着的符箓几乎是毫无气息激活，显然是借着入魇符作为掩饰，要启动杀招。
这一切不过是在呼吸间发生。
他的动作已经很快，可是四月比他更快！
早在决定出手的一刻，四月就看出了两人中谁的危险最大，所以她毫无犹豫地出剑！
——于是在那人袖中入魇符燃烧的同时，一道剑光就刺入了他的眼前，甚至他来不及反应，就从他的头颅贯穿而过！
然而下一刻头颅被贯穿的魔道人士身体却好似漏气一般迅速干瘪了下去，随后是一道影子换出，重新显露出一道心有余悸的身影，他眼睛通红，心痛到难以呼吸：
“该死！”
四月出剑的速度太快，所以他被迫动用了保命的纸人符应劫替死。
为了制作这一道纸人符符箓，他不知道消耗了多少贡献…又犯下多少业孽。
因为承担这道符的材料是人皮。
而且不只是一道人皮。
他气得的浑身哆嗦，不再掩饰，手中两道符箓燃尽，想要加倍奉还。
江言忽然道：“晚霞归林，飞鸟巡山。”
四月眸光一动，瞬息改变了手中剑诀。
穿过那魔道人士头颅的飞剑居然生生改变了移动路径自他身后消逝，紧接着空中窜起一道火光！
以为躲过了那一剑的暂时抢得先机的魔道人士脸上惊惧之色浮现，而后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道火光从他的胸口贯出，带起滔天的烈焰将他点燃。
“啊！！”
结果他到死都没能够发起像样的攻击，不过在他被火光吞没时，早有一道人影宛若影子般融入了地面，正借着四周房屋的阴影向着四月接近。
同伴虽然惨死，但是也给另一人争取到了时间，那个仅剩的魔道人士气息收敛，眼中带着狞色，在距离四月不到五米后猛地从地下的影子扑出！
可他刚刚退出影子的状态，眼神的狞色就被惊惧所填充，因为他发现一柄小巧的飞剑居然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好像早早在空中等着他一样，顺势一剑刺穿了他的眉心。
——原来江言说的是两剑。
四月也在同一时刻出了两剑。
枫林剑派的晚归剑以及悬词剑派的越女词·飞鸟剑。
不同剑派的两剑，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链接在一起，而且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四月不觉得这两剑有什么问题，是多么令人震惊。
也不觉得两剑精准地杀死了两个入冥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相较于刚才塞下了两碗馄饨的战绩，四月反而觉得可能是吃掉两碗馄饨的难度更大一些。
本命小剑被她重新纳入体内，她的脚步没停，继续跟着江言向前，两人走过一段距离，两具尸体才缓缓倒地，怒目圆睁，仿佛死不瞑目。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四月说道：“那家伙明明自己就可以处理。”
两个三境的角色，她不相信江言“供养”的妖女不是对手。
江言平静道：“我只是想让这两个人死得有价值一点。”
江言说着丢下一枚铜钱。
铜钱落地，滴溜溜转了好久，等到这对师兄妹入了自家院落，才“啪”的一声跌在地上，露出了【不平】两字。
直到这时，笼罩街头的魇术才被破去，随后是惊叫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