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老板就端着两碗馄饨过来了。

热腾腾的馄饨，汤水清冽，但是香气却很浓郁。

早上微润的寒意被这带着香味的热气一激，立马就消散了，随之被勾动的是体内的馋虫。

四月本该清心寡欲，可现在她修行刚刚起步，清心寡欲不算到家，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老板手中的大碗移动，直到那碗馄饨被摆在了面前。

江言毫不客气，搂过自己那碗，取了筷子，也顾不得烫，端起碗来往嘴里送。

连着往嘴里塞了三四个热乎乎的一团，在口里嚼动几下，香气和热气就混做一起滚进胃里，再喝一口大骨熬出来的汤，整个人满足了。

他放下碗，看见四月还在盯着碗里的馄饨发呆，轻笑道：

“怎么，还不动手，要我喂你吃？”

“你是来吃饭的？”

四月抬头看向少年，抿嘴问。

那两道让她不喜的气息越来越接近了，而她见眼前的少年方才也吃得越来越畅快，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江言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来吃饭的，就算要做事，也得吃完饭后才做，吃饱了才有力气。”

他说着，顿了下，补了句：“我也不是什么黑心师兄，不会压榨刚过门的师妹的。”

四月刚拿起筷子，动作又停下了，盯住江言，认真道：

“不会压榨是什么意思？”

江言愣了下，看着少女板着的小脸，语气古怪：“我以为你会更在意压榨后面那几个字。”

“为什么？”四月蹙眉。

江言笑笑：“没什么，你不懂就当我没说，免得有人说我带坏小孩子。”

四月眉头越蹙越深，总觉得又一次被欺负了，可她依旧没有证据。

江言继续道：“不过刚才也说给你听了吧，我师尊留下的传承，你不能白拿。本来是我要做事，既然你来了，事就该你做了。”

四月终于明白为什么江言始终那样……不动于山了，他果然是知道的，而且知道我也知道了……而且还想让我帮他干活……

想到这里，四月嘴上则是面无表情道：“我刚练气。”

江言道：“你剑道一境。”

少女微微鼓着脸颊，认真盯着江言。

看似她是有些不满，可实际上她心中又悄悄松了口气。

因为江言说本该是他自己去做事，而他若是没有修为，显然是做不成事……所以果然她先前是白白担心了啊。

他应该是修行了某种特殊的功法隐匿了修为，或者用来某种特殊的宝物？

至于江言修为太高她看不出来什么的，四月不觉得有这种可能，除非江言拥有的是观自在的修为。

然而即便他是天才中的天才，他也不该这么快就能拥有观自在的修为。

遑论这个世界能拥有观自在修为的人，基本都已经入土或者是在入土的路上了，因为观自在并不自在。

江言没在意四月的打量和思考，用筷子戳起一只馄饨，平静塞进嘴里：“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也算是师门传统吧，我刚练气的时候还被丢进过匪寨历练，让我一人一剑杀光一窝匪徒，虽然那群匪徒没有修行傍身，可我那时才多大呢？要不是我早知道师尊是脑子不好使，我大概还要怀疑她是和我有仇呢。”

“我后来也明白了，她只是把我当作和她一样的天才培养，觉得她自己能做到，就那样做了。”

“……”

四月粉嫩的嘴唇颤了颤，她有很多想说的，可因为想说的太多，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大概就是被气到了吧。

最后她只能顺着沉默下去，学着江言的样子，端起了碗，快速往嘴里扒了几只馄饨，然后一下子被烫到了，忍不住张开粉嫩的小嘴，吐着热气。

见江言看过来，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居然有些慌忙般低下头，用袖子挡住自己小半张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窘迫模样。

“我又不抢你的，你吃这么急做什么。”

江言眼中满是笑意。

四月垂着眼睛，袖子后鼓鼓的小嘴小松鼠一样快速地嚼动，不搭理他。

这时门口有两个客人走了进来，那两个客人看着不怎么起眼，但身上却带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藏敛着淡淡的血腥和煞气。

老板立马迎了上去，堆起笑脸。

他看出来这两个是生面孔，不是镇子里的人。

但最近百尺道院招生结束在即，作为去往百尺道院的关键道路之一，通行镇子的生面孔本就多了不少，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

那两人进店后，看都没看到坐在角落吃饭的师兄妹一眼，径直来到旁边拣了张桌子坐下，两人好似旁若无人一般说笑着：

“总算让我们抓住跟脚了。”

“做完这票，得了师兄给的贡献，终于能去换本功法了。”

“那妖女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炉鼎，修为节节攀升。”

“不过不管她有什么秘密，这个镇子终归就这么大，藏不了多久的。”

原来他们是追着她来的……四月心下恍然，吃馄饨的动作顿了一下。

而紧接着，面前的碗被轻轻敲了敲。

江言道：“吃饭。”

四月没有动筷子，她想了想低声道：“我觉得，他们不该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还这么大声。”

“心不静，念则乱。”

“心念有波动的人，很难保守秘密。”

江言说道，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手绢，擦了擦自己的嘴。

四月默默盯着那张手绢，继续道：

“所以他们会来这里也不是巧合？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勾起了他们的念？”

江言微微笑道：“这可不是刚入修行路该有的眼力。”

四月面无表情：“修行之前，我饱读修行之法。”

“既然饱读，其实你可以走走自己的剑道，没必要苛求师尊的传承。”

四月一顿，随后气势弱了下去，咬牙闷声道：“我只是读了，但是了解的都很浅。”

说完，她埋头开始吃东西。

江言见四月吃得很香甜，觉得这世上不仅有秀色可餐，秀色吃饭的时候也挺赚人胃口的。

不过他坚硬的内心并有为之动摇，忽地开口问道：“你身上有钱吗？”

四月不解看着他，“没有。你没带钱吗？”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接下来要欠我钱了。”

四月思考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沉甸甸的胸口便有些起伏：“……我答应了替你做事。”

“这件事不是为了这顿饭做的。”

四月深深呼吸了数次，觉得自己的剑心好像又行了，这才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我要再来一碗。”

她看着江言一字一句道：“反正是我自己的钱。”

“嗯，反正是你自己欠的钱。”

江言笑着，看向老板：“再来一碗。”

那边两人也吭哧吭哧吃起了东西，他们一开始的嚣张不见，反而显得有些警觉和沉默，眼中则是带着些迷茫，好像有些记不得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蹲守得好好的，突然就来吃饭了，不过他们很清楚记得吃完这碗馄饨后，还有要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