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意穿过依然挤满人群的走廊进入吊唁厅时,聚集在亲属休息区的人们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手腕挂着的塑料袋上。

江晚宁原本用手背压着发红的眼眶,这时忽然抬起了头。夏知意刚要往座位坐下,却因为她眉心间突然拧起的褶皱而顿住动作,整个人僵在原地。

“抽过烟了?”

“啊,是的。刚才在外面待了会儿......味道很冲吗?”

“没想到您是会抽烟的人。”

她完全无视夏知意的问话,咂舌的态度让夏知意肩膀一颤,只能偷偷观察她的眼色。看着明显露出不悦神色的江晚宁,夏知意勉强挤出笑容抬起胳膊嗅了嗅衣袖。

S级猎手的嗅觉也非同寻常?

明明回来路上特意绕去洗手间洗了手,还漱过口。可江晚宁居然能察觉,夏知意不由得新奇地直盯着她看。视线下移时注意到她手里的湿巾,便接过来擦拭着落座了。

“偶尔会抽。……烟味很熏人吗?”

“没有。”

分明是违心之论。江晚宁摇头时声音里还带着尴尬的滞涩感。

要真不介意就该直接说啊。夏知意瞥了眼态度暧昧的家伙,抢过来的手帕在桌上摊开。

接着从黑色袋子里取出冰杯。能感受到同行者们投来疑惑的目光。无视那些视线,夏知意揭开塑料盖撕掉保鲜膜,对面坐着的白静谧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问道:

“搞什么?你刚才是去买这个了?”

“顺路而已。”

“买冰块干什么?”

“消肿的话这个最管用。”

将冰块倒在手帕上后,开始将四个边角折叠起来,绑成底部圆形的形状。看出这是要给自己用的江晚宁,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但比起她,白静谧那带着不悦的嗤笑更让人在意。

"你是土豪吗?"

搞什么,白静谧。是在找茬吗?

听到这挑衅口吻的话,绑着手帕的手突然停住了。

"看起来像吗?"

"不像。"

"明知不像还故意问什么?以戳别人心窝为乐吗?"

"不是...虽然不能完全否认...但用钱在这种没意义的事上。只是以防万一问问而已。"

这说的什么鬼话?

将制作好的冰袋递给江晚宁时,夏知意朝白静谧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可江晚宁像看到新奇事物般直愣愣盯着冰袋,夏知意只得再次转头示意。最终夏知意亲自示范将冰袋按在颧骨下方,她才跟着照做。

扎紧的毛巾包裹着冰块发出细碎响动,渐渐固定在正确位置。确认向来倔强的江晚宁难得顺从后,夏知意将注意力转向正酝酿坏水的白静谧。

"说人话。别兜圈子,有话直说。"

"不是,旁边明明有能免费制冰的超能力者,还特意花钱买——钱多得烧手?"

“…….”

夏知意咽下叹息缓缓转头看向江晚宁。冰袋下方那张扬起的笑脸实在特别刺眼。

……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听明白白静谧话里的意思后,夏知意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尴尬地开口:

"可能还不太适应猎人的生活方式......你这种人能理解辅助的苦衷吗?"

"你的意思是辅助在治疗师面前什么话都能说?"

“…….”

啊,原来她是治疗师啊。

顿时语塞地别过脸去。江晚宁仍将冰袋敷在眼睛上,嘴角隐约浮着淡淡的笑意。现在好像好些了。

看到气氛像往常一样恢复,夏知意露出淡淡的笑容。这种让人心神放松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卸下肩头的力道,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当温度正好的凉水流进干渴的喉咙时,才感觉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说来可笑,夏知意直到喝完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渴。大概这就说明她之前一直在紧张吧。

这时突然注意到用作冰袋的手帕。她们这群人里谁会随身带着绣有精致折痕的白色手帕?

"话说这条手帕是谁的?"

"赵娜姐的东西。"

虽然问话对象是江晚宁,回答却来自对面托着腮帮子歪坐的白静谧。不知又是什么事情触动了她的神经,见她始终摆出挑衅姿态,夏知意瞪了她一眼,转头向赵娜小姐露出歉意的表情。

冰袋似乎开始融化,手帕上啪嗒落下水珠。看着湿漉漉的手帕,夏知意伸手戳了戳江晚宁的侧腰。

"这条手帕洗干净之后......算了,还是买条新的送给赵娜小姐吧。"

听到这话,江晚宁放下冰袋投来疑惑的目光,随即爽快地点了点头。

"是该这样。"

江晚宁突然变得这么顺从反而让人不习惯,夏知意只能尴尬地转动眼珠。以往总是阴阳怪气顶嘴的人最近只会说"好的",倒让她有点手足无措了。

这时灵堂那边传来一阵哭声,很快又归于沉寂。

虽说已经吊唁完毕,但还没正式与沈倩小姐道别的众人仍滞留在原地。然而失去公会长的沈倩小姐暂时无法抽身来见她们。正当她们在凝重的气氛中继续等待时——

"瞧瞧这是谁?在这种地方都能碰见,好久不见啊?"

清亮的嗓音在灵堂里显得格外突兀,人们纷纷转头张望。她们这群人本就显眼,只要稍微交谈几句就会引来好奇的目光,此刻这声洪亮的问候更是理所当然地吸引了全场注意。

"我们什么时候熟到可以叙旧了?"

"啊?不是的。虽然不熟,但我故意搭话的。其实是想和你旁边那位聊聊——最近不是很有名吗?"

江晚宁脸上朦胧的笑意瞬间凝固成冰冷面具。看着她歪着嘴角回应对方的样子,夏知意困惑地转头看向擅自入座的来客。

咦?

男声听着耳生,但长相却似曾相识。与直直投来的视线对上后,对方扬起眼角露出笑意,甚至热情地挥了挥手。

是那个男人。方才在外面借过火的男人。

看似认识江晚宁的男人放下挥动的手,托着下巴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江晚宁下意识环视周围。

瞥见白静谧不悦地扭曲表情的反应,便能明白他们关系不佳。赵娜小姐也板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刚才他说了什么?有名?……说夏知意吗?

夏知意还没完全理解这番对话的含义,不由得再次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对方眼中迸发出充满好奇的视线。当意识到"那位"指的就是自己时,夏知意下意识皱起眉头,周围立刻此起彼伏响起数道叹息声。

空气中弥漫着"又开始了"的无奈氛围。

江晚宁的状态也与往日不同。她像绷紧的弓弦般敏感,嘴角始终噙着锋利的冷笑。微微眯起的眼角流露出对当下局面的不悦。

这时男人突然转向夏知意搭话。江晚宁周身的气场顿时变得更具攻击性。

"又见面了?真是荣幸。我是霓虹灯鱼公会的会长,叫我鱼道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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