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知道错了吗？”
青云门山门下，乔师姐像教导主任一样训着两个胡乱说话的少女，虽然她的声音娇娇软软，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沈鱼儿嘟嘟嘴，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反倒是林南眉头一皱，即答，“知道了！”
虽然吧，那双碧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我没错”三个字。
大师兄手掌金光逐渐黯淡下来，他又叹了声气，看向林南，“我叫你留下来也没别的事。我和乔师妹打赌输了，所以我会答应你一件事，你可以选择现在提，也可以选择之后提。仅此而已。”
“哦，知道了，”林南点点头，竟是无比顺畅的接受了这件事。
大师兄哼了一声，掐一道法诀，整个人倏然消失。
乔师姐这才吐了口气，朝林南翻了个白眼，“林师妹，你这张嘴呀，真是能急死个人了呢。”
“可我说的是事实，”林南捋起一丝白发，温柔眸光安安静静的，语气却异常坚定。
乔师姐无奈一笑，她望向远天，某道飞速遁去的金光鬼畜颤抖了下。
“也不知道让你加入青云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乔师姐冲两人打了个招呼，“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
“入门仪式的确不会产生明面上资源分配的差异，但仪式中的排名，会实际影响你们进入青云门后的方方面面。”
“你们俩在这两次试炼中表现都不错，石阶一事也探清楚了你二人的根骨。沈鱼儿，你出身沈家，修的是长气歌。你在水法上天赋极佳，控兽御物其实限制了你，不如将目光放长远些，争取拜入拙莲长老，她能教你很多。”
“至于林南……”乔师姐面色闪烁片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的天赋。”
林南面色一愣，她瞬间了然。
显然鉴妖镜里发生的异象是有迹可循的，或者说，这位乔师姐已经看出来自己的半妖身份。
可既然乔师姐都能看出来，岂不意味着整个青云门、甚至整个修行界都会有人看出来？
“你的天赋是把双刃剑，”乔师姐整理了下心绪，缓慢开口道，“你的天赋适配于一切功法，但你需要付出的努力与时间却又因此成倍增长。”
“所幸你并不差时间，不是么。”
林南稍微觉得有些不舒服了，这位乔师姐似乎知道许多本不该为人知道的事。
譬如半妖的天赋，譬如半妖的寿命。
“青云门现如今的各峰长老乃至掌门其实都没办法真正教导你，但……其实我认识一个人，她或许能教你。”
林南微微勾起眉眼，她倒是好奇了起来。
既然乔师姐对自己的半妖身如此了解，她又会给出怎样一个答案。
白色高马尾在少女脑后轻拂，那双温温和和的碧色眸子如微风拂过的深潭水面，安静又神秘。
真般配呐……
乔师姐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一句，如果将林师妹与那个人摆放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妙人儿呢。
“青云门有几位太上长老，其中寻林长老，或许是最适合你的那个存在。”
“既是太上长老，我又该怎么去找她呢？”
“思过崖下有座衣冠冢，去那里就能找到她。”
林南了然于胸，她双手抱拳，轻声到道，“感谢乔师姐。”
“不必，这都是我这个师姐应该做的。”
言罢，乔师姐也掐着手诀，化作遁光倏然消散。
太爽了！
远离两人后，乔璐忍不住捏了捏拳头，为自己加油打气，一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去那鸟不拉屎的思过崖送饭后，她的嘴角就再也压不住了。
那个假尼姑实在是太难相处了，连自家师尊都怕她。
希望林师妹至此一去，万事顺遂。
阿弥陀佛。
……
……
乔璐走后，林南和沈鱼儿便去探访了下自己的洞府。
简约干净，恰适合这些专情于道的修行者们。
洞府中灵气浓郁，哪怕林南还没修炼出真气，也能感受到莫大的舒适，全身毛孔都在放肆呼吸着灵气。
“鱼儿，你不愧是大家族的人呐。”
两人逛到沈鱼儿的洞府前，林南看了眼她府外丢着一封信，不由得感叹一声。
“诶？”
在新弟子这片洞府能看见许多丢在府外的信，这些信大多来自山下等候的家族同门，或是远道而来的贺喜祝谢。
不说别的，大师兄曾提到的那个霍远瑶，似乎就来自某个剑宗，她对青云门的青云剑阵仰慕已久，特意前来拜师。
她的府前，信封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虽然霍远瑶看都没看，几剑劈下，将信封搅碎成渣。
沈鱼儿脑袋拐了好几个弯，终于明白林南所指为何，她靠前俯下身子，转头递给林南。
林南很顺畅的接过来，清一清嗓，读道：
“亲爱的鱼，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划拉……
一道蓝光突然闪过，女孩子红透了脸，一巴掌劈断了这封信，脸上的羞愤红得能滴出水来，她目光幽怨地看着林南，埋怨道，“小林，我知道信的内容一定不是这个。”
林南抿着唇笑了笑，收起了玩笑，“看来你知道是谁写给你的。”
“一猜就知道，除了我那个姐姐，还能是谁。”
林南看着右手半截的落款，上面写着“沈青梅”三个娟秀的小字。
少女微蹙眉头，恍然发觉，“她的字和你的真像。”
沈鱼儿摊开手，“这位就是导致我被抛弃的罪魁祸首嘞。”
林南拂了下鬓发，问道，“让我猜猜，不会是她刻意学你写字吧。”
“还真让你猜对了，”沈鱼儿摊开手，面容满是释怀的无奈，“就是最狗血的那种故事啦。”
“青梅和我一样，都是庶出的女儿。”
“相府择妾这件事，本是在我与她之中二选其一。”
“……”
林南拉着沈鱼儿走进洞府，替她泡了杯茶。
她看着信件里赤.裸裸的挑衅与直言不讳的污言秽语，脸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同为庶出，但与从小在沈府长大的沈鱼儿不同，沈青梅是半路回家的私生女。
就像民间广为流传的那些狗血话本故事一般，沈青梅故意学着沈鱼儿的一切，在全家上下装作弱女子，故意自导自演受欺负，最后却又把一切罪证塞到沈鱼儿的头上。
大概是沈家主对这个私生女有愧，他竟然真的从未怀疑过沈青梅的话，反倒对沈鱼儿的态度越发恶劣。
不过这都是一重又一重的小矛盾的累计，直到……
青云门的一位长老为还沈家主的人情，亲自来到沈府为沈家子女掌脉，事后他指着沈鱼儿说，“这个女娃子的天赋不错，可来我青云门学习。”
林南撑着下颌，忽然道，“最后显然没有达成这个美好的结局，”
茶水沸腾，浓郁的水壶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沸水声，蒸腾出水雾，虚虚实实的掩在两人面庞之间。
林南看着沈鱼儿的面容在水雾里虚实交错。
“沈青梅顶替了我的名字加入了青云门，而我，则被选去了相府做妾，”霎时间沈鱼儿笑靥如花，她的眸子里有几分不甘与愤怒，“可如今又有个沈鱼儿也加入了青云门，真是滑稽。”
林南将茶递到沈鱼儿身前，哼了一声说着，“别怕，扯她头发！要是扯不过，我帮你。”
知晓了前因后果，
林南终于明白普天之下除了正道六门，还有如此多的宗门适合藏匿身份、躲避相府的追杀，为何沈鱼儿非要选择千里之外的青云门了。
她看着落款处写着的沈青梅三字，冷不丁嗤笑一声。
“想到一句话。”
“诶？”
少女笑着打趣，“真行者落伽山诉苦，假猴王水帘洞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