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同诸,南屏晚钟,就这样看来还差了几首词。能不能找到,不看书上有,只看石上记否。上了石上可长记的,早点找到就好。

芳草,词牌名。《钦定词谱》调作《芳草》,注晁补之词名《凤箫吟》。朱彝尊《词综》录韩缜词,调作《芳草》,注即《凤箫吟》。万树《词律》只收《凤箫吟》一调。

没有一点缺点的人可以称为贤人吗?这就是乡原那种人。孟子说:“乡原这种人,要想指责他,又举不出什么大过错;要想讥剌他,却又无可讥剌。他总是迎合流俗,讨好污世,平日为人好像忠厚老实,行动也好像正直清白,大家都喜欢他,他自己也觉得很不错,但实际上和尧舜之道是格格不入的。所以孔子说:“乡原是破坏道德的人,”似乎很有德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的人,孔子很厌恶他。

如此说来,怎样识别真正的贤人呢?识别贤人究竟根据什么呢?世人的考察标准是,如果见他才高多能,有取得成功的功效,就认为他是贤人。像这样就太容易了,识别贤人有什么困难呢?《尚书》说:“能识别人的就是明智的人,这一点连舜也感到很困难。”根据才能高超杰出的人就被称为贤人来看,识别贤人还有什么困难呢?但是《尚书》既然说难,自有认为难的理由。连虞舜也不容易识别贤人,而世人自认为能识别贤人,就错了。

这样说来贤人就不可识别吗?我说:很容易识别。之所以说它难,不了解用什么来识别贤人就难,即使是圣人也不容易识别贤人。等到知道了用什么来识别贤人,就是具有中等才智的人也可以看出贤人了。譬如工匠制造器物,掌握了制作方法就不难,不掌握方法就不容易制造了。

识别贤人比工匠制造器物还容易,世人没有区别的能力,所以真正的贤人混杂在俗士之中,俗士凭能言善辩的小聪明,占据官爵的尊位,期望显耀的荣誉,于是就专断了称为贤人的名声。贤人退居在闾巷之间,贫贱到老死,还要蒙受不见功效的毁谤。

芳草(南屏晚钟)

笑湖山、纷纷歌舞,花边如梦如薰。响烟惊落日,长桥芳草外,客愁醒。天风送远,向两山、唤醒痴云。犹自有、迷林去鸟,不信黄昏。

销凝。油车归後,一眉新月,独印湖心。蕊宫相答处,空岩虚谷应,猿语香林。正酣红紫梦,便市朝、有耳谁听。怪玉兔、金乌不换,只换愁人。

这首《芳草》通篇以“钟声”为线,以“暮色”为幕,以“愁绪”为魂,在湖山歌舞的浓艳背景中写“客愁”,在钟声回荡的空谷中写“世梦”,用笔之曲折、意境之深窈,在南宋婉丽词中极见个性。

起笔写“湖山歌舞”,却先下一“笑”字,冷笔热景,形成反讽。“纷纷歌舞”四字,状游人如织、笙箫鼎沸之盛;“花边如梦如薰”再进一层,既写花香如梦之迷离,又写暖风如薰之醉人,一笔中融嗅觉、触觉、幻觉,极写南屏晚景之浓腻。然而“响烟惊落日”一句,陡然插入钟声,“响”字炼得奇警,钟声穿破暮烟,竟使“落日”也为之一震;“惊”字更写出暮色顿开、客心倏醒之势。

于是“长桥芳草外,客愁醒”顺势跌落:长桥尽头、芳草之外,正是词人伫立之所,钟声所到,客愁顿醒。“醒”字与上句“惊”字呼应,形成由“迷”到“悟”的心理骤变。此处“芳草”并非实指,而是“愁”之象征,暗用《楚辞》“王孙游兮不归,芳草生兮萋萋”之意,将离恨铺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

“天风送远”三句,写钟声随风渡湖,直抵南北两峰。“唤醒痴云”四字最耐寻味:傍晚山际,常有湿云痴痴不散,钟声一至,云根似亦被点破,于是云脚渐开,露出一线晚霞;而人心中“痴云”——对红尘歌舞的沉迷——也被同时唤醒。下接“犹自有、迷林去鸟,不信黄昏”,忽作转折:尽管钟声清越,仍有多情山鸟眷恋迷林,不肯归巢,仿佛“不信”夜幕将至;鸟尚如此,人何以堪?一句写鸟,一笔兜回,暗示“客愁”之不可排遣。全段由“响”到“醒”到“不信”,声、风、鸟、云交织,形成由外撼内的立体交响。

下片换头“销凝”二字,一顿,直写心情。“油车归後”写游女散去,香车碾尘,湖山忽静;“一眉新月,独印湖心”则写静中之动:新月如眉,本在天际,却倒映湖心,似为湖水“印”下一枚孤寂的印章。“独”字与“印”字,将无形之愁化为有形之痕。此时钟声仍在,却自“蕊宫”(道观)传出,与空谷回响、猿语香林相答。

“空岩虚谷应”五字极写钟声的悠远回荡,一声击出,千山皆响;而“猿语香林”又掺入哀厉之调,与钟声相杂,更显幽寂。“正酣红紫梦”二句,再拍红尘:世人正沉酣于红紫烂漫的春梦,即便钟磬满山,也“有耳谁听”。一“酣”一“谁”,冷热对置,愈见众醉独醒之孤怀。

结拍“怪玉兔、金乌不换,只换愁人”,用神话点题:月里玉兔、日中金乌,亘古如斯,而湖山游人却在代谢,年年岁岁,只换得一批批新愁之人。“只换愁人”四字,将宇宙之永恒与人生之倏忽并置,愁境遂具形而上之悲。

全词艺术,有四点尤可细味:

其一,以钟声为“骨”。钟声一起,画面由浓转淡,情绪由醉转醒,结构由实转虚,全篇遂有“一击而百音赴会”之势。

其二,以暮色为“幕”。词人借落日、新月、黄昏三层光影推移,写出时间流逝之感,使“愁”附丽于不可逆的宇宙律动。

其三,以“歌舞—钟声—红尘”三线并进,形成强烈反衬。歌舞之艳、钟声之清、红尘之梦,三者色、声、情俱异,而统摄于“愁”之一念,遂使小词具有宏大张力。

其四,炼字奇警。“响烟”“痴云”“印湖心”皆匪夷所思,而又贴切不可移易;“不信”“只换”皆口语入词,陡折生新。尤其“印”字,把“新月”与“愁”同时钉在湖心,造成视觉与心理的双重定格,堪称词眼。

若将意境再作延伸,则此词不妨视为一部“西湖暮钟记”:日暮之际,湖上游人犹沉酣于歌舞,而山寺的钟声已随风荡入红尘;钟声所到,有人惊回,有人不醒;醒者独立长桥,见新月如眉,照彻古今同慨;未醒者仍逐香车油壁,不知明日之我亦将为钟声所惊。

于是词人拈出“只换愁人”四字,将一己之羁旅悲怀升华为人类共有的时间焦虑——纵有湖山如画,仍敌不过一声晚钟。这般由具象到抽象的飞跃,使小令具有长歌当哭之力,亦见南渡之后词人于繁华背后所窥见的空漠与无常。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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