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何人不脱身,有机会把握不住,不敢去争取,真拿住了,保不齐会……也比什么都不做好?什么都不多做,历史就这样滚动下去,未来就是过去。

把自守清白的节操,不降低志气,不屈辱身分的人称为贤人吗?这就是远离世俗隐居,长沮、桀溺一类的人。即使不远离世俗,节操却与远离世俗隐居的人一样,保持自身的清白而不辅助君王,坚守节操而不关怀老百姓。

大贤人生活在世上,时势适宜做官就出来做官,时势适宜隐居就去官隐居,权衡时势是否适宜,以此来确定操行的清浊以便选择。子贡让财却阻止了别人行善,子路受财却勉励了别人讲道德。推让是廉洁;受财就是贪婪了。

贪财而有益于人,廉洁却有损于人,推让与受财的节操,并不可能常常是清高的。伯夷不愿出来做官,孔子反对他的做法。操行与圣人违背,很难以他们为贤人。

有人问孔子说:“颜渊是什么样的人呢?”孔子说:“他是个仁人,我不如他。”又问:“子贡是什么样的人呢?”孔子说:“他是个有口才的人,我不如他。”又问:“子路是什么样的人呢?”孔子说:“他是个勇敢的人,我不如他。”客人说:“颜渊、子贡、子路三个人都比你贤能,而愿为你奔走效劳,是什么原因呢?”

孔子说:“我既能仁爱又能残酷无情,既善辩又能言语迟钝,既能勇敢又能胆怯。用他们三个人的能耐和我的这套本领交换,我是不干的。”孔子是知道随机应变去处理问题的。有很高的才能和廉洁的品行,但缺乏明智以随机应变地处理问题,那就和愚昧而无操行的人是一个样了。

齐天乐(寿贾秋壑)

金飙吹净人间暑。连朝弄凉新雨。万宝功成,无人解得,秋入天机深处。闲中自数。几心酌乾坤,手斟霜露。护了山河,共看元影在银兔。

而今神仙正好,向青空觅个,冲澹襟字。帝念群生,如何便肯,从我乘风归去。夷游洞府。把月杼云机,教他儿女。水逸山明,此情天付与。

《齐天乐·寿贾秋壑》一词,表面是为权相贾似道贺寿,骨子里却是一场冷隽而宏大的灵魂叩问。作者把“秋”写得既像一位功业已就、胸襟澹然的高人,又像一位冷眼俯瞰尘寰的造物主;把“寿”写得既似人间华筵,又似天上清游。全词以秋气之肃爽,洗尽尘俗之暑热;以月华之澄澈,映出宇宙之无穷。于是,祝寿之辞竟化作一条通天的精神栈道,把读者从喧嚣红尘引向“水逸山明”的太清之境。

首句“金飙吹净人间暑”劈空而来,带着金属般铿然的秋声。所谓“金飙”,不只是西风,更是肃杀之气;它一扫三伏燠热,也一扫俗世浮华。紧接着“连朝弄凉新雨”,雨脚如丝,凉意如酥,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天地重新缫洗一遍。词人只用十字,便写尽“天凉好个秋”的体感,也为下文的“万宝功成”埋下伏笔——秋是收敛,是结果,是“春生夏长”之后的终极收成,故曰“万宝”。

然而“无人解得”,四字陡转,把“功成”推向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芸芸众生只道秋来气爽,谁又真能窥见“秋入天机深处”的大奥秘?于是,词人悄然把贾似道的“寿”与造物主的“秋”叠映在一起:秋是丞相,丞相亦是秋,二者同具“了却人间事”的威严与寂寥。

“闲中自数。几心酌乾坤,手斟霜露”三句,笔锋由宏阔转入邃密。“自数”二字,写出一位深夜独坐、屈指暗计天下棋局的老者形象。他举手之间,便能“酌乾坤”“斟霜露”,既像调鼎之手,又像调药之手;既掌军国大权,又操阴阳炉鼎。这里的“霜露”不止是自然物象,更是岁月、也是民心,更是天道运行的刻度。

于是,“护了山河”四字便有了双重意味:一是贾似道身为宰辅,确有保疆守土之责;二是秋气如刀,割尽腐秽,也在“护”天地之大秩序。“共看元影在银兔”一句,忽作天外回眸:人间功业再煊赫,终不过月里一痕淡影;那“银兔”既是广寒宫的冷光,也是明镜里的白发。寿筵上的热闹与月宫里的清寒,在词人笔下完成了远距离的叠映,生出一股“大化无情”的凉意。

过片“而今神仙正好”,一声断喝,把贾似道从人臣推到仙班。词人设想:若老丞相真肯撒手,便可“向青空觅个,冲澹襟字”。一个“觅”字,写尽遨游之态;一个“冲澹”,点破胸襟之素。此时,他不再是权倾朝野的宰执,而是一位乘风御气的“谪仙人”。

然而笔锋再折:“帝念群生,如何便肯,从我乘风归去?”三句构成一次灵魂的自我辩难:天帝尚且眷念苍生,何况你贾秋壑?词人借“帝”之口,把“寿”与“责”重新捆绑:寿不是归隐的许可证,而是加倍的系缚。于是,寿词里竟出现了一种近乎严冷的道德拷问——苍生未休,你怎敢独去?

再下“夷游洞府”,似写仙境逍遥,实则暗寓治世机枢。“月杼云机”四字,用织云弄月的仙家意象,隐喻治国理政的经纬之术:月有盈亏,需随时补缀;云有卷舒,需巧妙裁成。词人把宰相比作天上织女,教“儿女”——既可指芸芸众生,也可指后来治国者——学会这种纵横天地的本领。

至此,祝寿的“寿”已全然升华为“传道”:贾似道的生命长度,须以能否完成这一“传灯”事业为衡量。末二句“水逸山明,此情天付与”,忽然宕开,把前面所有慷慨议论、纵横想象,一并交付给永恒的自然。

水自逸,山自明,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而人之“情”——那份对苍生的悲悯、对宇宙的敬畏——原也是“天付与”,非个人可据为己有。于是,寿筵的灯火、月宫的冷辉、山水的清光,在一句中融作一体,照见生命最辽阔的来路与归程。

综观全词,词人把祝寿写成了一场“天人对话”:秋气是使者,月华是明镜,山水是归宿。它以极冷之笔写极热之衷,以极高之怀照极深之责。贾似道是寿主,却更像一只被放在天地秤盘上的砝码:一端是人间山河,一端是天上星河;一端是苍生苦乐,一端是个人去留。

词人并不轻许“寿”字,而是以“秋”之肃杀、“月”之澄澈、“水山”之永恒,层层拷问:你能否以有限之生,答无穷之责?于是,这首《齐天乐》既是一阕华丽的寿词,也是一篇冷峻的“天人策问”;既颂功德,也悬戒尺;既写“秋壑”之寿,更写“千秋”之思。千载之后,我们仍能从那一片“水逸山明”的光影里,读到一个时代对“功”“寿”“责”最清醒、也最孤独的凝视。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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