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夫那句沙哑的“打的漂亮,兄弟”还带着颤音在冰冷空气里飘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刚刚涌上一点脚后跟。

地上那被粗绳捆成粽子、脖颈歪成诡异角度的“东西”,突然——又猛抽了一下。

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巨大泥鳅临死前最后的扑腾,被撞断的膝盖骨刮擦着石板发出“嘎吱”怪响,喉咙深处那“咯咯”的破风箱抽气声陡然拔高一个调门。

这动静不大,却像根烧红的针尖猛地扎进三人紧绷到极限、被酒精和肾上腺素泡软了的神经。

“弄他祖宗!!!”伊卡喉咙里憋着的那口腥气瞬间炸开,恐惧,去他丫的,暴怒的火苗“轰”一声直冲天灵盖,刚才那点虚脱像被一脚踹飞,他屁股像装了弹簧,从冰冷刺骨的地面上“蹭”地弹了起来。

脑子?没有脑子,全是酒精和差点被撕碎的、后知后觉的窝囊火气。

他猩红的眼珠子一扫,巷角湿漉漉的垃圾堆里,半块豁了口的、沉甸甸的板砖正冷冷地看着他。

就是它,对付这鬼东西就得来点硬家伙,伊卡那粗粝的大手带着还在渗血的指关节,一把抄起那半块板砖,冰冷的硬物硌得伤口生疼,反倒更刺激了那股邪火。

二话不说,伊卡咬着后槽牙,下巴上的青筋都在跳,他压根没瞄准,那团东西还在抽抽呢,抡圆了胳膊,把自己那干机械维修练出来的膀子力气全压上,像是要把这大半辈子的憋屈都砸进这摊烂肉里。

砰。

第一下,结结实实砸在那颗歪脖脑袋上,黏糊糊、黑黢黢的东西混着可疑的碎渣溅了他半边脸!温热腥臭,管他娘的是啥,砸。

“没死透?老子送你。”伊卡嘶吼着,带着一股被劣质麦酒和恐惧腌入味的狠劲,胳膊抡圆了再来,根本不停。

砰。

第二下,嘎巴,某种东西彻底碎开的脆响。

砰。

第三下!地上那脑袋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凹坑。

一下,又一下,动作机械又狂暴,跟砸打滑死紧的螺母似的。

他嘴里吼着全无意义的脏话,唾沫星子混着脸上的污血往下淌,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雷夫在旁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刚才那一酒桶砸出的英勇瞬间被这血腥疯狂给盖了下去。

但看着伊卡那疯狗似的架势,再看看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粽子”,一股被压下去的“老子差点被这鬼东西掏了心窝子”的后怕怒火“腾”地也烧起来,不能光看着。

他嗷唠一嗓子怪叫,不是吓的,是给自己壮胆,他也蹦了起来,他那双在运河上跑腿练出来的麻杆腿狠狠蹬地。

也顾不上他那双沾满泥水的破靴子会不会滑倒了,对准那被捆着的、还在无意识弹动的身体,主要是胸腹那块看着鼓胀。

狠狠一脚踹了下去。

“滚回你*的地狱去。”雷夫唾沫横飞地咆哮,脚上没多少力气,纯靠那点蛮劲和酒劲,踹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姿势活像被吓毛了的驴子尥蹶子。

砰,第一脚,力道不大,动静不小,靴子底结结实实踩在泥泞和皮肉上,发出湿哒哒的声响。

“叫你丫的的吓唬人!!”砰!第二脚,目标转到大腿根,那腿骨不是被酒桶砸折过吗,就踹那,踹他娘的。

“叫你扑老子兄弟!!”砰,第三脚,直接跺在蜷缩起来的膝盖弯,踹得那东西整个腿都扭曲变形了。

雷夫完全进入了某种“踩死臭虫”的癫狂状态,踹得毫无章法,东一下西一下,像个醉汉在泄愤踢路边的垃圾袋。

他瘦高的身子晃晃悠悠,踹一脚还得稳住重心,滑稽得像跳踢踏舞,但那股狠劲儿是实打实的,每一脚都卯足了劲,恨不得把那东西踩进石板里。

墙角的乔被这俩人吓傻了,脑门上的剧痛和嗡鸣都没压住眼前的疯魔景象,他看着那滩越来越不成形的东西,又想起刚才自己像个破沙袋被抡墙上的屈辱,主啊,这污秽的东西,必须净化。

“主…主啊!赐予…赐予我力量。”乔也豁出去了!他那圆滚滚的身子挣扎着想站起来去“帮忙”,结果腿一软,“扑通”一下差点跪地上。

“驱散…邪恶!!”他根本站不稳,他选择了一条最笨的路,他像只肥硕的肉虫子,手脚并用地往前拱,然后,他那沾满污泥和血渍的胖手,在胸前慌乱地划着十字——划得歪歪扭扭!嘴里喷着酒嗝和含糊不清的祷词碎片,“……圣洁…之火……净化…嗝。”

祷告词都混上了街头俚语,

他根本够不着那滩主战场,情急之下,竟然真的像个发怒的熊瞎子一样,用他那两百多斤的身子,撅着屁股,抡起自己那个胖乎乎的、还滴着鼻血的脑袋——当成了人肉攻城锤。

对着怪物瘫在地上的小腿——狠狠撞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听着比雷夫那几脚都实在。

乔那肥硕的脑袋重重砸在怪物膝盖附近,撞得他自己眼前金星直冒,鼻子和眉骨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嗷”地一声捂住了脸。

这一下撞得怪物那原本就扭曲变形的下半身更是诡异弯曲,像被重型石碾子压过的树枝。

“嗷,疼死老子了。”乔撞完这一下,头晕眼花,彻底瘫软在地,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和裂开的眉骨,眼泪鼻涕混着血水一起流,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刚才那下把自己撞懵了,嚎得那叫一个惨烈又滑稽。

这下好了。

画面彻底失控,充满了荒谬的暴力喜剧感,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凶神恶煞地蹲在地上,抡着半块板砖,像在跟最顽固的锅炉死磕,砰砰砰地“修整”着那堆烂泥般的残骸,每一次都溅起黑泥点子,喷得自己像个屠夫。

一个瘦高杆子,在污秽湿滑的地上跳着脚乱踹,活像踩到电线的醉公鸡,每踹一脚还要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嘴里乱七八糟地咒骂,靴子上糊满了污泥和恶心的黑红粘稠物。

一个肥硕的胖子,瘫在几步外,捂着自己血流满面的脸,像个被欺负狠了的孩子一样放声嚎啕,“主啊……我的鼻子,疼啊,那该死的怪物骨头好硬。”

骨头断裂的闷响、皮肉被钝器捶打的噗噗声、硬靴底践踏泥沼的“啪叽”声、还有三个男人混合着野兽嘶吼、痛骂、崩溃般惨叫的噪音交响乐。

在这阴森狭窄的巷道里疯狂上演,活脱脱三个被逼急了的、半醉的小混混在街头痛殴仇家,只是场景更污秽,内容物更骇人。

空气中那浓稠的恶臭混合着血腥、内脏和呕吐物的气息,几乎凝固成固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过去了混乱的几十秒。

咚。

那半块被伊卡抡圆了砸了不知多少下的板砖,终于从他麻木裂开的手掌中滑脱,砸在泥泞里,发出一声最后的闷响。

伊卡保持着半蹲挥砖的姿势僵住了,那鼓着一口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然后——猛地弯腰,“呕——”

胃里翻江倒海,劣质麦酒、晚上那点酸面包渣子、混合着大量胆汁,全喷在眼前那滩更令人作呕的混合物上,刺鼻的气味差点让他窒息。

他这一吐像是打开了开关。

旁边还在神经质般猛踹的雷夫猛地停下动作,也弯下腰,看着自己靴子上沾着的玩意儿,再看看眼前惨不忍睹的景象,脸色煞白,喉咙剧烈滚动了几下……

“呕哇——”他也跟着吐了个天昏地暗!

乔的嚎哭瞬间被自己喉咙里的恶心感堵住,“呕……”

他连滚带爬地挪到墙边,对着墙角也翻江倒海起来,吐得涕泪横流,肥硕的身体剧烈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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