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塔·斯特兰奇警督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大厅的楼梯转角处时,警局那如同被冻住的窒息感才微微松动了一瞬。

但她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比凝固的寂静更具压迫力。

深蓝色的高级警官制服包裹着她挺拔的身躯,金线刺绣的荆棘鸟警徽在昏黄的煤气灯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一丝不苟盘起的金棕色发髻下,那张英气与冷峻交织的美丽脸庞如同寒玉雕琢。

左臂的深蓝色制服袖子被整齐地剪开,露出包裹着消毒纱布的伤处,但这非但无损她的威严,反而平添了几分浴血后的坚毅。

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大厅中央那格格不入的存在——纯净圣洁的光晕源点,维多利亚·金盏花。然后是漂浮在她身后、如同耻辱柱般挂着的污秽肉山——巴顿·格里姆斯。

奥古斯塔的脚步声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稳定、清脆,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巨压。她径直走到维多利亚面前几步远停下。她的视线锐利如刀锋,直接越过悬浮飘浮的巴顿那令人作呕的庞大身体,刺向维多利亚那张完美得近乎虚幻的小脸。

空气在她四周仿佛凝成钢铁。

“我是奥古斯塔·斯特兰奇警督,”她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浸透骨髓的冷静和一丝强行压抑的、面对未知存在时最根本的探究,“洛克斯伯里市警局特别调查组负责人。”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地上那团巨大的污秽,“感谢你‘处理’掉了这个危险的渣滓。”

“处理”两个字咬得分外清晰,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激的温度。

维多利亚微微抬起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脸,冰蓝色的眼眸迎上奥古斯塔审视的目光。

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局促,只有一种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理所当然的平静。

仿佛警督的头衔与迫人的气势在她眼中,并不比警局门口那盏摇摆的煤气灯更有分量。

“知道了。”她发出一声极短、近乎敷衍的轻哼,算作回应。然后,就在奥古斯塔锐利的目光下——

砰!

维多利亚包裹在纯白星尘蕾丝手套中的小手极其随意地——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不耐烦——在身侧空气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嗤啦!

缠绕在巴顿庞大躯体上的符文锁链瞬间光华刺目,随即如同阳光下破裂的冰晶,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无形。

噗通!!

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庞大身躯,带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和四溅的污秽液体,幸亏是石地板,如同被遗弃的腐烂巨木,重重砸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大厅都似乎震动了一下,震得角落几盏煤气灯的火焰都疯狂摇曳。

巨大的声响如同信号弹,瞬间炸醒了所有被冻结的警员,角落里响起压抑的惊呼和下意识的后退声。

奥古斯塔的眼神纹丝不动,但她的瞳孔却在那巨响中瞬间收缩。

这粗暴直接的物理“签名”——一个活脱脱的终结句点,透着对“垃圾”的极致轻蔑和处理“麻烦”的决绝高效。

维多利亚的目光甚至吝于分给地上弹动了一下的“垃圾”半分。

她冰蓝色的瞳孔依旧定格在奥古斯塔脸上。接着,她那精致得如同玉琢的唇角极其细微、极其微妙地向上挑起一个弧度——那绝非微笑,更像是一位鉴赏家在挑剔一副拙劣画作时流露出的、纯然的刻薄。

“奥古斯塔·斯特兰奇。”她用那清冽如碎冰相撞的声音念出对方的名字,每个音节都清晰、冰冷,“洛克斯伯里的‘钢铁之花’?”

她的视线极其短暂、却又精准无比地扫过奥古斯塔受伤的手臂和空悬的剑鞘,语气带着一种俯视蚂蚁筑沙坝般的高高在上,“一个妄图凭几条劣质的转轮铁管和脆弱的礼仪装饰剑,就去挑战风车的……傻子?”

这句话如同淬炼至极寒的毒针,精准地刺穿了奥古斯塔最坚硬的外壳——否定了她捍卫正义的力量,蔑视了她的意志。

将她视作文明对抗混沌舞台上最无足轻重的道具,字字诛心 。

奥古斯塔琥珀色的瞳孔骤然缩紧,修剪平整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手套的软皮。

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膛奔涌,她的职责,她的牺牲,她赌上性命的坚守,在这个非人存在的评价体系里,竟只是“傻子”?!

她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刚想厉声反驳——

“安静。”维多利亚的声音比冰风更迅疾地截断了她,清冽的嗓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我没兴趣听你辩驳”的冷漠。“我对你们的警察游戏、对你们挥舞着玩具在污秽和尖叫里‘表演牺牲精神’的低效闹剧,”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奥古斯塔臂膀上渗出血点的绷带,语气越发尖锐刻薄,带着难以忍受的噪音般的不耐烦,“感到的只有无尽的不适与生理性厌恶,吵闹、混乱、肮脏……不要去面对战胜不了的敌人。”

每一个词都像冰锤,重重凿在奥古斯塔用信念筑起的堤坝上。

奥古斯塔胸口的起伏更加剧烈,她能感觉到伤口下的血液在奔涌。愤怒、屈辱……以及一丝被对方无情点破、源于凡人之躯面对非人威胁时的、难以启齿的苍白感。

橡木巷的诡异怪物……连环工匠杀手背后可能的阴影……每一次伤亡的通报单……都是铁证。

“那你是谁?”奥古斯塔的声音像从冰川裂缝里挤出,带着被寒意冻结的锐利,“行走在大地上的妖精?”

“妖精?”维多利亚发出一声极轻、如同冰屑碰撞的嗤笑,其中蕴含的不屑几乎能冻结空气。

她冰蓝色的眼眸再次迎上奥古斯塔的琥珀色瞳孔,这次不再掩饰其深处那浩瀚如星海般的疏离与绝对的、物种层面的距离感。

“维多利亚·金盏花。”她宣布,声音带着恒久的威严,却又紧接着用一种仿佛施舍给短视孩童一点“提示”的、带着些微被冒犯般的不悦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但勉强告诉你吧”的别扭口吻,飞快地补充道。

这个称号拗口又专业,带着冰冷的距离。她小巧的鼻尖几不可查地皱了皱,似乎自己对这个冗长的称呼也感到了那么一丝丝的麻烦。

然后,她极其简短、带着点像是“给你个通俗易懂的标签赶紧拿走别烦我”的不耐烦,又像是有点“哼,反正你们也就懂这个”的小小傲慢,吐出了两个更接地气的字——“侦探”。

接着,仿佛觉得这个标签还不够体现其工作的“强度”和特殊性,或者觉得对方可能还是个只会盯着表面意思的“笨蛋”,她又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带着点小嫌弃和小傲娇,明明很强但不想被误解为普通少女的细微语气,飞快地、含糊地又接上一个词, “……呃,或者说,猎魔人。”

这个最后的补充,更像是一种别扭的解释,又像是自己给自己的“降级”,带着点“便宜你了”的不情不愿。

“至于你,”维多利亚的目光在奥古斯塔的伤口和空剑鞘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快、快得如同错觉的情绪——既非同情也非欣赏,更像是一位古董商看到一件品质尚可但被强行当榔头使用的瓷器时,那种“浪费材料”的惋惜?

“斯特兰奇警督,”她继续道,语气恢复了那种纯粹冷硬的告诫,“看好你的同伴们,他们的存在过于弱小,把那些怪物来交给我这个“妖精”来对付就够了,”她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既能传达意思又不太“粗俗”的表达,“你应该留着自己的生命去做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想看到这样一颗如蓝天一样恢宏的心灵破碎。”

她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陈述客观的物理定律,可是说出来的话语有掺杂着一些说不清楚的温暖。

话毕,她显然对这个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馊味的地方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悬浮的身体周围,那熔金色的圣洁光辉迅速变得稀薄、透明,璀璨的星尘粒子开始迫不及待地从她光洁的裙裾边缘分离、升腾。

“等等!”奥古斯塔猛然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那些工匠!连环被杀……”

然而,她的追问被瞬间爆发的、仿佛能灼伤灵魂的绝对强光吞没

嗡————!!!!

如同太阳坠落到地面,纯粹而冰冷的光辉在大厅里轰然炸开!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令万物秩序化的、冻结一切的威严,强光刺得所有人都瞬间失明,痛苦地扭开头去或闭紧双眼。

光,只存在了刹那。

当那吞噬一切的煌煌光芒骤然收敛,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尽数抹去时——

大厅中央,空空荡荡。

只有地板上那个昏迷不醒、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沉重躯壳——铁手巴顿·格里姆斯,像一坨被遗弃的巨大垃圾,无声地宣告着刚才那令人灵魂震颤的存在并非幻觉。

空气中,只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星辰燃烧后的余烬清香,冰冷、清澈,却又无比刺鼻地嘲讽着大厅内的每一个人。

只留下奥古斯塔·斯特兰奇警督一人,如同钢钉般钉在原地。

她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复杂的风暴正在激烈碰撞——被轻视的熊熊怒火、被洞穿无力感的冰冷刺痛、对未知威胁更深的警惕,以及……一丝被对方那绝对性的强大存在短暂掠过而产生的、令人屈辱的……渺小感。

警局大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喧哗,但嘈杂声中混杂了更多恐惧、敬畏和如坠梦中的眩晕感。

奥古斯塔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残留的冰冷余香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辛辣的挑衅。

她猛地挺直了腰背,仿佛要将那丝屈人的渺小感强行压碎,深蓝色的制服披风在她身后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她不再看地上的巴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仍旧处在强烈冲击下的手下,声音如同敲击的冰块,冷硬、坚决,“亨特,把他关进深层加固隔离舱,彻底消毒除秽!”

而在最后奥古斯塔夹杂着叹息嘟囔道,“挑战风车的傻子吗,真是犀利又无奈的真相啊,可是……”

“鲁莽比怯懦更接近勇敢,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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