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痴愚之母很难受,她受伤了,在幽腐肉虫的巢穴里贪嘴的时候,被惊醒的虫王给偷袭了。
剥掉黑色的坚壳,肉质筋道的幽腐肉虫是小小痴愚之母最喜欢的食物之一,遍布那座奇怪的幽深山谷,予取予求,吃都吃不完。
可是幽腐虫王却很讨厌,实力也许不如她,却极端狡猾阴险。
山谷的狭窄地形严重影响了小小痴愚之母的能力发挥,而且对方似乎并不怕她的混沌诅咒。争斗的结果就是,她的触腕被咬断了一根,头囊还差点被咬破。
那从未体验过失败的小小痴愚之母很愤怒,但无论她如何疯狂追杀,狡猾的幽腐虫王总是借助地形避开了攻击,然后就是第二根触腕的前端又被撕裂了。
小小痴愚退缩了,不打算纠缠下去,她逃离了自己喜爱的山谷餐桌,朝着北方爬去。她懵懂感觉,那个讨厌的幽腐虫王现在不喜欢那个方向,暂时不会追过来。
她必须找到一个神泪绿洲,在那舒适的荧光草地上养伤,如果还能吃上一堆鲜嫩的月华蒲公英就更完美了。虽然那会让她的身体没劲,而且昏昏欲睡,但那全身内外的温暖酥麻感真是太美妙了。
这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与生俱来,也许来自母亲,或者奶奶,再或者奶奶的奶奶?小小痴愚之母在巨月的锈色光华下慢慢磨蹭着,断掉的触腕,让她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幽腐虫王的毒素对小小痴愚之母来说并不致命,却会阻止伤口愈合,让她在疼痛中心情越发低落,直到远方的黑色原野里出现了一点白色的光芒,才让她稍微振作了些。
……
……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小小痴愚之母苏醒过来,还有些晕呼呼的,抬起那少了一大截的触腕看了眼,情绪更加恶劣——狰狞的伤口断面被一团团增生的白色肉疙瘩覆盖了,但完美的线条变成了这样,绝对是难看至极。
至于另一根尖端受损的触腕,还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淡黄色的黏液从伤口缓慢渗出,不断滴落到荧光草丛里,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头囊深处阵阵抽搐。
一阵熟悉的灵魂共鸣,从北方飘荡而来,而且越来越近,转移了小小痴愚之母的注意力。她抬起头囊,扭向了共鸣的方向,有些惊讶。
对于小小痴愚之母来说,自从上次救了那个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的人后,奇妙的亲切感已经从黑色的世界里消失很久了。如今再次出现,忽然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她受伤了,美丽的身体变得黯淡无光,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会嫌弃她,甚至害怕她。
小小痴愚之母决定离开,至少要等自己重新完美之后,再来和那个人相会。
她开始挪动庞大的身躯,张开了所有的触腕,可惜,那根尖端受伤的触腕,一不小心地摩擦到了巨石阵上,让她疼的头囊颤抖,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地就缩成了一团。
一个小小的人影穿过了高大的石阵,踏入神泪绿洲,逐渐靠近。
浓郁而纯粹的黑域之力,一双幽绿色的眼睛,让小小痴愚之母有些恍惚。这来自灵魂深处的温暖共鸣,似乎让她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所有的触腕也停止了颤抖。
……
“你受伤了?!”
卡瑞终于看清雪白女孩腿上的伤势,赶紧冲到对方面前蹲下,从腰间掏出了治疗绷带——这是在止血药剂和圣水里浸泡过的高档货,琳内娅送给自己的。
雪白女孩有些害怕,流血的小腿蜷缩到了一边,身体在后退,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胆怯。
“包扎就不会出血了,只要结痂,不发烧,几天就愈合。”卡瑞二话不说,直接抓过了女孩的雪嫩小腿,将纱布缠了上去。
似乎对药物有了不舒适的反应,雪白女孩的腿颤抖了一下,眉头都皱紧了。
“还记得我吗?卡瑞。”打完最后的结,黑色短发少女抬起了头,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上次我晋升昏迷了,谢谢你守护我。”
“嘤?”雪白女孩偏了下头,张了张嘴,发出的依然是稚嫩而不明的声音。
“卡瑞,我,我叫卡瑞,卡~~~瑞。”卡瑞很有耐心,再次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虚指了下对方的身体,“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迪娜……”雪白少女似乎终于明白了黑色短发少女的意思,眨巴着漂亮的眼睫毛,终于说出了一串能让对方听懂的音符。
“阿迪娜……尊贵的光?”卡瑞愣了下,嘴里咀嚼着这个有些古怪的名字。
这不是一个地道的罗尔人名字,听起来,似乎是艾瑟隆山区的原住民才有的称谓——那些比冰莓村还要生活保守的人,总会用晦涩的含义来形容自己。
“阿、迪、娜!”雪白女孩点点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卡瑞,漂亮的鼻尖抽动着,小嘴还下意识地砸吧了几下。
“你也闻到了?”
卡瑞瞬间看懂对方的表情,笑着摸出了腰间的小陶罐里,那是还没吃完的黑晶蜂蜜。
阿迪娜小心接过小陶罐,嗅了嗅,探出手指沾了沾,然后送入口中,几秒钟后,又干脆全部抓出来,塞进嘴里不断砸吧。
她看起来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像是个和父母走失的、得了心智腐化病的小孩子……看着对方咕哝成松鼠般的腮帮子,还有那嘴角流出的黑色蜂蜜,卡瑞笑了。
“没有了。”
面对舔着手指意犹未尽,还死死盯着自己的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瞳,卡瑞拍了下腰间,摊开双手,露出一丝苦笑,“有机会我也去找找,等下次吧。”
“阿、迪、娜!”雪白少女又念起了自己的名字,拔出身边的一株月华蒲公英,递到了卡瑞的面前,“吃……”
月华蒲公英未开的花团,是制作圣水的几种原料之一,茎秆和根也是可以制作高档魔药,但味道却十分寡淡,除了解渴并不好吃,吃多了还会头晕。
面对阿迪娜的好意,卡瑞有些犹豫,不过看到对方那认真的表情,她还是接到了手里,撕掉茎秆外面薄薄的一层,将乳白色的嫩茎咬进了嘴里。
“你怎么受伤的?”卡瑞咀嚼着汁水,轻轻点了下雪白女孩小腿上捆绑的纱布,“你是哪里人啊?”
也许是听懂了,更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阿迪娜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委屈、不甘、惶恐,伸出胳膊,指向了南方那片高大而深邃的山脉阴影。
阿迪娜的表情越来越激动,甚至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张牙舞爪,可爱的眉头挤作一团,嘴里发出了奇怪的谩骂声。
南方吗……卡瑞心里猛然一跳,再看看对方露在白裙外的手臂和小腿,忽然想起了琳内娅说起的黑域之民的传说。不过,这里距离黑雾之障还是太近了,不可能和那个被教会认定为亵渎苏拉的传说靠上。
“阿迪娜!”大概是发泄够了,雪白女孩没有顾忌自己的小腿伤势,慢慢站了起来,朝着神泪绿洲外走去。
在阿迪娜起身后不到十秒,卡瑞惊讶地发现,脚下的荧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纯洁之地的所有花草,都开始枯萎、黑化,似乎对方提前知道了神泪绿洲的退化时间。
巨石阵的上方,夜空中飘荡的荧光精灵,失去了生命力纷纷坠落,和地面逐渐消散的光华融在了一起。
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巨石阵中的土地重新变成了腐化的砂砾黑土,黑暗卷土重来,苏拉的庇佑再次隐去,只剩下卡瑞腰间的黑域提灯散发的朦胧金光。
“阿迪娜!”见卡瑞没有跟上,雪白女孩停住了脚步,回过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不了,我要回去了,不然我妈妈会担心的。”卡瑞忍住了跟上的冲动,朝着那锈色月华下的美丽身影轻轻挥手告别。
雪白女孩点了点头,悄然远去,卡瑞突然有些惆怅。
她是如此的美丽、天真而纯净,就像一件活着的艺术雕刻品……卡瑞目不转睛地看着,嘴角带着甜甜的微笑,直到雪白女孩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才转身而去。
黑域提灯,照亮了巨石阵外围的变异黑麦,卡瑞这才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
……
小小痴愚之母瞧了瞧被奇怪布条包扎的触腕尖端,感觉很有意思,虽然没有阻止疼痛,却再也不流黏液了。
看懂了面前人类少女的手势,小小痴愚之母发出了“阿迪娜”的回应——这是她记忆里最熟悉的人类声音。
这串音符,是小小的痴愚之母在遥远的南方学会的,以她的速度,都要爬行至少半个月。那是一片不断扭曲坍塌的城市废墟,无数奇形怪状的黑域生物在那里出没,包括一群和卡瑞一样的人。
路过的小小痴愚之母,理所当然地席卷了废墟内外的食物,唯独留下了那些人类,因为他们和给自己带来奇妙共鸣的少女是同类。
那些人看到吞噬黑域恶魔的小小痴愚之母后,似乎很激动,他们膜拜,嘴里唱着奇怪的歌谣。他们在小小痴愚之母的雪白身躯外成一圈,高喊着“阿迪娜”,然后主动引来更多的黑域恶魔。
那个时候,小小痴愚之母从没有享受过如此舒服的进餐,几乎不用自己搜索,那些人就会把食物引过来,而自己只需要稍微费点点力气伸出触腕,就能吃个饱。
阿迪娜,大概就是食物的意思吧……对,还有个“吃”,放进嘴的意思。小小痴愚之母很得意,因为她掌握了一种全新的语言。
小小痴愚之母对自称卡瑞的少女发出了阿迪娜的声音,她嗅到了对方腰间散发的香甜气息。虽然比不上月华蒲公英鲜嫩多汁的茎秆,但对于已经几十个小时都没有进食的她来说,诱惑也是蛮大的。
面前的黑色短发少女很大方,可惜食物太少了,少得连零食都算不上。
少女在触碰小小痴愚之母受伤的触腕,那表情流露的关切让后者很受用。不过,也让小小痴愚之母想起了愤怒的往事,她扬起了触腕,指向了那个让她不爽的南方山谷,骂骂咧咧。
身下的神泪绿洲快要消散了,她必须换个地方养伤,或者在这之前寻找到足够的食物,让自己恢复体力。所以,她打算邀请对方一起,共同体会猎捕食物的快乐。
可惜,黑色短发少女没有跟上来,大概是不饿,这让小小痴愚之母有些遗憾。不过,对方的力量之渊和黑域之力比以前更强更多了,也更容易感应到她的到来,以后还会再见到吧?
下回,再送她一些阿迪娜,她会变得更加厉害,也会让自己感觉更加舒服……小小痴愚之母扬起了触腕,在点缀着红色荧光的黑色原野上,慢慢爬行。
……
……
卡瑞将身上所有能够装东西的空间,都塞满了变异黑麦的麦穗。今天是如此的让人心情舒畅,不仅仅是变异黑麦的收获,还有那个证明绝对真实的雪白女孩,阿迪娜。
卡瑞打算过些日子再来,给阿迪娜带去更多好吃的东西,不光是黑晶蜂蜜,还有外界的巨果莓。她现在觉得,要找到阿迪娜其实也很容易,只要共鸣出现,就能感应到对方在黑域的位置。
卡瑞的心情很好,跑得很快,浓烈的雾气包裹了她娇丽轻盈的身体,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灰色尾烟,朝着北方急奔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丛蠕动的银叶丝笼草中,站起了一个高大的青年,那冷峻的脸上带着刀疤,目光注视着卡瑞远去的方向。
里奇扯掉了缠绕在身上的银叶丝笼草的长长触须,看了下手中喝光的魔药,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能够暂时封闭力量之渊、阻止黑域之力流动的特殊魔药价值不菲,但用在这个时候,物有所值。
里奇转向了西北方向,打算和分头寻找神泪绿洲的埃纳尔和琳内娅汇合。至于今天发现的秘密,里奇笃定琳内娅肯定知道一些,只是碍于某种原因,对方之前只能暗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