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难受,很痛苦。就连被人如此接近了也没发现。
为什么呢?
我明明就不晕船。
可是我的心一下好痛,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明明想要逃跑,双脚却又始终不听话地钉在原地。
不舒服难道会传染吗?
看着晕船症状显然不算轻的容禄,总觉得连我自己的呼吸,都好似变得凝涩住了。
砰!
从另一边吹过来的风,带上了我没有关闭的门,发出很清晰的响声。
“静……?”
这响声让容禄动了,她很是困难第睁开了眼——
和我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她的眼睛一下张大,继而猛地想要起身,却在右手刚撑住床的时候忽地一顿,左手跟着捂住了嘴。
“你想吐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我的思考明明已经停止,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不仅进一步地向前走去,还直接把手覆在了她的那只左手之上,继而缓缓拿开。
“这里有塑料袋。”我从旁边的小柜子上把东西拿起来,“你如果实在想吐,就往这里面吧。”
“你为什么……会在?”
容禄没有接我的话。真的是……
这家伙的皮肤原本就白,现在更是又镀上了一层极不健康的苍白,整个人乍看之下,简直是被人抛弃在大海之后,又被冲上海岸,如若搁浅般的人偶。
我的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落在她肩膀。
“躺着吧。”这平静莫名的声音,语气柔和的简直不像是我本人,“你之前就晕船吗?医生又怎么说?”
“……已经吃过药了。”她被我按了回去,回答的声音比刚才还要虚浮,“没什么事。”
“明明喘得那么厉害?”
“都说了……”
容禄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只是她这句话也没说完,就头一低断了声音。
严格点来说,可以和晕车、晕机等情况放在一起,统称为晕动病。
晕动病患者主要表现为头晕、头痛、恶心、呕吐、上腹部不适、面色苍白、出冷汗等。
通常症状在停止乘坐交通工具后缓解或消失,不构成生命威胁。
其症状可分为轻、中、重程度。轻度就症状为头晕、头痛、稍有恶心感等;到达中度会加重,出现呕吐,面色苍白,流冷汗等情况。
要是程度再重,除了原有反应的情况加深,还会出现心慌胸闷、四肢冰凉等症状,甚至产生濒死感。
容禄既然能躺在这儿,就说明她的现状还不至于被抬去抢救。可难受就是难受,即使已经服用了相关的治疗性药物,也不是立刻就能好的。
我能帮她做什么呢?
我又想去帮她做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自觉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让手掌贴着她的背部,顺着从上到下的方向,一下下地轻抚。
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可哪怕只有一点也好,我都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
“这样会好些吗?”
我向她确认,可容禄只是看着我,不讲话。
她出了好多汗……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按在她的额角。
“……你是真的吗?”
她这样问,让我感到一阵茫然。
我不是真的,难道还能有假?
虽然是想要这样回答没错……
可看着她那湿漉漉又带着点失焦的眼睛,我又迟迟说不出口。
“喂……”
“怎么?”
“你能……抱我吗?”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按理来说,我也该当成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但……
“可以啊。”
我的嘴巴,却给出了完全不听话的回答。
“怎么抱?”
“怎么……都可以。”
于是我坐下来。
就这样坐到床边,把她的上身从床上扶起。
然后抱住。
她的身躯好单薄,好单薄。哪怕我根本没有使力,也在起起伏伏的喘息之间,显得随时都会折断一般。
“没关系。”因为换成了正面相拥的姿势,我现在能比刚才更加自然地去拍她的后背,“冷静点,你不会有事的。”
“但是……”
“嗯?”
“头好痛……”
我微微一怔。
不仅因为我是第一次听她讲出这种感受,更是因为她在这样讲的时候,伸出手臂回抱了我。
哪怕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
“静……”
“……嗯?”
“喘不上气……”
“……嗯。”
就像哄睡小孩那样,我放轻声音。
“没关系,呼吸跟我节奏。不要急,慢一点。”
“你不要……”
她紧紧地抱着我,就连指尖都在用力。
“你不要离开……”
“嗯。”我点点头。
“不要讨厌我……”
“……嗯。”
真是奇怪啊。
我明明就不难受,却为什么会觉得鼻子酸酸的呢?
是因为她哭了吗?
是因为觉得即使生病了都不敢叫姐姐这个人太过可怜,还是觉得大抵是被认错的自己很可怜呢?
不重要了。
既然现在的我是【言冰凝】,那么我就可以说了。
“禄。”
先要这样叫她。
“我不会恨你的。”
即使你自作主张,即使你满口谎言。
“我喜欢你。”
在说出口的瞬间,浑身感到一阵轻松。
这不是我第一次对人说“喜欢”。
也不是我第一次对女孩子说“喜欢”。
如果非要讲比自己年纪大的女性……又或者大学生什么的……那倒确实可以说是首次。
只是,较真这个也没意义。
我喜欢禄……
不知道言冰凝自己,有没有去对她讲过这话?
如果能有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怦怦,怦怦,怦怦。
感受到了心脏的剧烈跳动,但,那并不是来自于我的胸膛。
而是容禄。
她是在高兴吗?
觉得难以置信吗?
还是单纯因为晕动症的反应没有消退,所以才变成这样子呢?
那个答案,我不知道。
也没打算特地探寻。
毕竟她都已经很难受了,让一个本来就不舒服,现在甚至连脑子都变得不清楚的人去思考那些,无疑是太折磨了。
就这样,她抱着我,我抱着她,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直到抓着我后背的指尖开始脱力,然后滑下,我才开始一点点地放开她,确认状况。
她睡着了。
虽然胸膛的起伏还是不太自然,但最起码,不至于再像刚才那样喘不上气。
是药起效了吗?
如果是就太好了……
重新拿起了手帕,我把从她额角流下的汗再次擦掉。
然后鬼使神差的……握住了她靠这侧的右手。
如果是言冰凝的话,应该就会这么做吧?
最起码在动画片里,经常有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人感到安心……
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先死马当成活马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