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然呢？”其他损失没那么严重的商人对他只是冷眼旁观，“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们是民，林大人胡大人都是官，还是在当今圣上面前最当红的官！你家九族是批发的嘛敢跟陛下眼前的红人作对？”
“可是……”一提到九族这人终于从暴怒中冷静下来了，是啊，他们这些人说白了不过有些臭钱的屁民，在小老百姓面前还能大言不惭自称一句员外，人家胡青霜可是朝廷明旨册封的从六品工部员外郎！哪怕手头不负责实务工作，想想辙弄死他们也不比碾死几只臭虫麻烦多少。
之所以他们这些人还能在这高档酒楼里心安理得地喝酒密谋，无非是西学派眼下还没有对他们下狠手的打算，单这一点西学派就比那些传统世家开明守法了不知多少，要知道以前那些不知深浅得罪了世家的商人那都是眨眼间便被人家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越想越怕的商人想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现在西学派刚刚兴起还愿意做做样子戴上一副温情脉脉的面具，可若是自己不识好歹蹬鼻子上脸，人家西学派也都是从传统世家里面出来的！世家用来收拾他们的手段难道人家就不会吗？
“呵，终于想通了？”见那人的脸色从暴怒到惊愕到恐惧，其他人便知道此人已经从牛角尖里面钻出来了。
“……嗯。”那人抿着嘴唇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富商走过来拍拍对方肩膀，“就算咱们能斗倒胡青霜又如何？金山国中因为金山王横征暴敛做不下去生意的商户难道只有玲珑商号这一家吗？因为局势动荡行商环境恶化的又只有金山一国吗？那北原那东洪还有之前各国从帝国手中收复现在却沦为对峙前线的新开拓地，多少人都眼睁睁地盯着咱们这儿呢！”
“老前辈说得对，是我想得少了。”那人还能说啥呢，人家愿意提点自己是情分，自己不能不识好歹。
“所以说啊，眼下临邱的局面是大势所趋，之前咱们没能看清局势已经失了先机让林大人不喜，如果还不依不饶地跟林大人的西学派作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老富商闻言轻叹口气，“之前我还奇怪为啥那些大世家看胡青霜一夜暴富不心动，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如今陛下重用西学派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别说我们就是那些世家照样谁粘上都得被扯下一层皮来。”
“那我们……”
“打不过就加入咯，以往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老富商两手一摊，“可惜之前林大人好声好气求我们的时候没有答应，如今就只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咯，大家都做好出血的准备吧。千万别觉得我们对于临邱是什么不可替代的存在，商人本来就没有国界。”
“唉，也只好如此。”一众富商巨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长叹口气。
既然心里头想通了，向林源投诚这件事就宜早不宜迟，不然谁知道那位林大人丧失了耐心之后会不会又请来更多的外国商户在国内搞出第二个第三个玲珑商号来？眼下只有一个胡青霜局面还能够控制，再来更多大家是真的扛不住。
于是统一了意见的临邱本国商人第二天就给曾家府上递了拜帖，几个跟曾家关系比较好的富商作为整个群体的代表带着厚礼重金大张旗鼓地登门拜访。
“呵，几位同仁今天怎么有空来老夫这儿闲坐啊？不是说最近生意场上事务繁忙嘛。”曾老爷子能靠给世家当经理人混成名义上的京都第一富豪那也不是吃干饭的，心中清楚如今自己这边是强势的那方，态度自然不像曾经游说商人们那般客气。
“嗨，曾员外您就别挖苦我们了，这次是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恶了林大人和令郎，这不是上门来跟员外您负荆请罪了嘛。”几人尴尬地陪着笑，姿态摆得很低。
“别别别，老头子我可不敢妄称什么员外，人家胡大人才是正儿八经的员外郎。”曾老爷子嬉笑着摆摆手，“说起来可真是让人羡慕，要不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如今在朝廷里当差，这个员外郎我也想争一争的，如今为了避嫌只能错失良机，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啊。”
“是啊是啊，可不是嘛。”曾老爷子这套熟练的凡尔赛听得几人心中那叫一个腻歪，你丫的倒是没弄到什么虚职，可你儿子是维新五杰之一，还是唯一那个不是世家出身的啊！如果西学派这次能做出让陛下承认的成果，这京都世家里面就要多出来一个曾家了。
别看商人们平日里对世家多有微词整得好像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他们那不是恨世家而是恨自己成不了世家，属于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可若真有机会让他们完成阶级跃迁，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们都甘愿花钱砸出来个被世家圈子承认的身份来。
“罢了罢了，老头子我说这些话你们心里肯定不爱听，那我也就不在这儿讨人嫌了。”见威风摆得差不多曾老爷子见好就收，“既然列位同仁主动找上门来，想必心中早就有了成算，之前林大人跟你们谈的条件放到现在肯定是不能沿用了，这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曾老爷子放心，我们心里都有数，这官场如商场，错过第一班车是我们自己眼瞎，当然怪不到林大人和令郎身上。”商人们能说啥呢，错是自己亲手犯下的，人是自己亲口得罪的，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卖，他们不想时光倒流只想亡羊补牢。
“嗯，那就好。”曾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这几张纸你们就拿回去看看吧，现在是你们不识抬举在先，想重新取信于林大人就得率先表达出诚意才是，在老头子我这儿说几句恭维的话没什么用的，我又管不到林大人头上。”
说着，曾老爷子变戏法般从袖口里取出几张纸摆在商人们前面。
“这是……”商人们如获至宝地拿起来观瞧，上面全是制造局规划好但是因为资金和人力问题无法落实的新项目，见到这些他们还能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以前林源主动求上门来的时候是他们先拿好处再做贡献，如今局面反转他们只能先做贡献再看能不能得到林源的原谅与青眼了，都他娘是自己作的啊！
“老头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还是劝各位在分配的时候尽量公平公正一些，咱们做商人的最清楚这世上不患寡而患不均，万一分配不公让某些人心中有了芥蒂在关键时刻反水，到时候责任追究下来大家一个都跑不了。你们既然想上车就得做好与车夫共进退的心理准备，我们不是世家，陛下和世家也不会给我们留退路。”瞥见商人们各怀鬼胎的神色，曾老爷子表情一肃严正地警告道。
“多谢曾老爷子提点，晚辈明白了。”心中还在幻想一些歪主意的众人听到曾老爷子的话如同被当头棒喝，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那大家就散了吧，老头子上了年纪口味清淡跟你们吃不到一块去，便不留各位午饭了。”知道自己的提醒已经起到作用，曾老爷子两眼一眯直接给这些人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