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老弟我也不过是表面光鲜，不然怎么会大老远地跑来投奔林兄？”胡青霜闻言只是苦笑着摆摆手，“如今这世道就不适合商贾生存，哪儿哪儿都在打仗不说还闹了那么大的瘟疫，这不我们那位王上都囊中羞涩到开始拿国内的富户开刀了？”
“是啊，摊上这个年景，谁来都不好过。”林源认同地点点头，“算了好不容易见面咱不说这让人扫兴的话，走走走为兄正好最近搬了新家，今夜你我要对酒当歌不醉不归。”
“那老弟就舍命奉陪了。”胡青霜笑着拱拱手，随林源一起并肩坐上马车。
两人并不知道的，或者说知道了也要装成没看见的是，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偷偷盯着二人的动作言语。
当然林源刚才的话也不完全都是做戏给那些暗中盯着自己的商人们看，能与阔别十年的老友重逢他是真心高兴，两人也的确开开心心地在林源家中喝了一顿大酒，只不过没有说的那样酩酊大醉罢了，毕竟后面还有正事要谈。
“贤弟，为兄这儿就不跟你客套了，这次来临邱你带了多少钱？”看得出来林源跟胡青霜关系是真的好，说话都不怎么忌讳的。
“白银五万两，黄金五千两，除了被我们那位王上盯着抽不出来的不动产，玲珑商号所有能动用的财产我都拉来了。”胡青霜既然是来投奔林源也不跟他玩儿虚的，开口就把自己的家底给亮了出来。
那么胡青霜带来的这笔钱具体有多少呢？这么说吧，如果等价铸造成王国政府发行的人民币大致相当于九百万银元，约等于如今约维克行省三个月或者整个王国全境一个月的总税收。
金山国好歹也是曾经以出产贵金属著称的富裕国度，而依托这些贵金属产业经营珠宝首饰生意的玲珑商号在几代经营之下家底更是殷实无比，哪怕经历过天灾人祸又被国君卡住了大量无法转移的固定资产，他们依然可以转移走这么多真金白银到外国另起炉灶。
“贤弟好气魄！”林源既然敢把胡青霜引入进来自然调查过玲珑商号的现状，知道对方这次是真的把所有赌注都压在自己身上了。
这事儿倒也怪不得胡青霜不爱国，实在是金山王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已经趋于疯狂，什么民心民望早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除了那些帮助他镇压整个国家的官员和军人，全国上下无分农工商都在平等地受到他永无止境的盘剥。
像胡青霜这种家底足够厚实的还有机会卷款跑路东山再起，可怜那些只有几亩薄田的自耕农更是被压榨得民不聊生，偏偏如今禽流感正在金山国境之中横行，老百姓想要造反都提不起来那个力气更别说面对金山国正在无限扩张中的军队了。
“这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了嘛。”胡青霜无奈地摆摆手，“跟老哥说句实在话，要不是老哥你人在临邱又主动向我提出邀请，几天前我甚至都在打算着要不要带这笔钱南下去向那位洛殿下摇尾乞怜，比起金山如今的王上起码人家还能给我一条活路。”
“贤弟放心，老哥我既然舍了这张脸请你过来，就绝对不会让贤弟在我这儿吃亏，飞黄腾达这种话我不敢随便保证，至少靠我手头这点权力让玲珑商号在临邱重起炉灶还是做得到的。”胡青霜那边话说得实诚，林源给出的保证也脚踏实地。
“那老弟就仰仗林兄了，日后无论林兄有何吩咐，老弟一定全力配合。”没想到自己年少轻狂时偶然结交的好友日后居然会成为自己的贵人，胡青霜心中暗自感慨人生的无常。
“好，那为兄与你说说接下来的打算。”林源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跟胡青霜讲述自己未来的布局。
几日后，一家名为玲珑的商号悄无声息地在京都府注册，最初很多人都以为这不过是金山战乱导致的一点外溢效应，但很快临邱国内的商业圈子便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因为这家在临邱新注册的玲珑商号手笔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先是从无到有花大价钱从某个二流世家手里收购了一座规模不大经营困难的冶炼厂，旋即就开始并购土地大兴土木对这家冶炼厂进行扩建，而就管这档子事的临邱制造局更是全方位地对玲珑商号进行政策扶持，从土地审批到减免税收再到技术指导提供了一条龙式的全方位服务，勤快得简直不像是东方传统官僚机构。
因为制造局的全面配合加上东家肯砸钱，玲珑商号建厂不过短短一个月扩建后的冶炼厂便开始出产工业化优质钢铁冲击临邱国死水一滩的国内市场将那些还依靠传统小作坊模式的国内产业打得措手不及。
而更让临邱商人们感到惶恐的是玲珑商号在依托冶炼产业站稳脚跟之后并未故步自封，而是立即开始筹集资源准备建设冶炼产业下游的铸造产业，同时他们甚至还在大肆高薪从其他行业挖角技术和管理人才，俨然一副随时打算进军全产业的恐怖架势。
眼看着饭碗要被砸临邱的富商们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地头蛇们知道自己无法单独对抗玲珑商号这条过江龙，于是便联合起来试图对玲珑商号进行打压，办法无非还是千百年来东方商人那老一套——卡货源、价格战以及官商勾结。
然而这些过往百试百灵的手段用在玲珑商号身上却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让那些参与围堵玲珑商号的富商们都受了不大不小的损失。
本地商人确实卡死了玲珑商号的民间货源，但林源掌控的临邱制造局手头就有大量的矿场可以给玲珑商号低价供货，价格战那一套对于供货低价稳定生产手段还比他们高级的玲珑商号来说更是个笑话，至于官商勾结嘛……
被本地商人收买的官员刚找了玲珑商号一次茬儿，几天后朝廷就以“贸迁有道，阜通货贿”的名义给胡青霜弄了个工部员外郎的从六品虚衔，尽管这个员外郎没授实务不管事情但官职本身是实打实朝廷明旨册封的，商人们能接触收买到的也不过就是七八品的小官儿，见官场上风向不对哪里还敢跟胡青霜造次？
心有不甘的本地富商见老招数不管用又试图将京都的大世家们都给拉下水，在他们看来胡青霜“扰乱市场”的行为不仅跟自己抢生意也断了那些世家的部分财路，向来行事霸道的世家怎么可能坐看一个外国商人在国内市场横行无忌呢？
结果却让本土商人失望至极，从一等一的大世家到权力不出京都的二三流世家，所有人在接触过他们之后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闷头装死，让习惯了世家嚣张嘴脸的商人们困惑不已。
那些世家心里的算计精明着呢，如今陛下的维新改制刚开个头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谁他妈傻了才跳出来去当给西学派立威的那只鸡。现在正好那些本国商贾自己傻乎乎地出来跟西学派扶持的胡青霜唱对台戏，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世家们别说出面挺本国商人了，就连随口提醒一句他们都懒得讲。
眼看着无人能治的胡青霜在临邱商界大杀四方，京都富商们终于想起来当初林源在凤鸣楼跟他们说的那些话，顿时一个个后悔不迭开始寻找弥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