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墙皮与水泥剥落后,弥漫在空气中那愈发浓郁的、干燥的粉尘气味。

手电筒的光柱在陈冬阳手里微微颤抖着,将那个嵌在砖墙中的人形轮廓照得一清二楚。那轮廓的姿态是如此的蜷缩,如此的纤细,即便隔着一层砖石,也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被永久封存的、无声的绝望。

“呜......”

尹清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身体如同被冻结般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惊恐而放大,死死盯着墙壁上那个扭曲、蜷缩的人形阴影。直到她再也无法承受这恐怖的景象,转过身将脸死死地埋在妹妹的肩膀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陈冬阳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那蜷缩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被封入墙中时巨大的痛苦与绝望,远比任何张牙舞爪的厉鬼更令人窒息。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江予心,仿佛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丝冷静的力量。

“原来如此,”尹熙然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打着姐姐的后背,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她。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但那份冷静之下,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触及真相而产生的冰冷寒意,“故事是真的。不,应该说,故事的原型,比故事本身更加可怖。”

在场四人中,唯一一个还能保持绝对平静的,只有江予心。

她看向尹熙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尹熙然立刻会意。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片嵌着尸骸的墙壁虚虚一握。

没有巨响,也没有烟尘。

那片区域的砖块,以及连接砖块的水泥,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物理粘性,一块接一块地、悄无声息地向外漂浮出来,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轻柔地、整齐地码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整个过程充满了某种诡异的、超现实的美感。

很快,墙壁上便出现了一个足够容纳一人的空洞。而那具蜷缩的骸骨,也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具早已完全白骨化的骸骨,上面还沾染着些许干涸的泥土与墙灰。它蜷缩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胎儿在母体中的姿态,静静地躺在那狭窄的空腔里。骨骼呈现出一种久经岁月的、暗沉的黄褐色,上面挂着几缕早已腐朽得看不出原貌的布料碎片。

尹清乐已经别过头去,不敢再看。陈冬阳也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没有移开视线。

江予心却像是毫无所觉。她走上前,蹲下身,借着陈冬阳那道有些不稳的光柱,冷静地地审视着那具骸骨。她的目光从那小巧的、已经有些破损的头骨,一路扫到骨盆,再到那明显比正常姿势更加弯曲的四肢骨骼。

“骨骼较为纤细,骨盆结构特征明显为女性,身高应该在一百五十五公分到一百六十公分之间。”她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分析作业上的某道数学题,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从骨骼的钙化程度和周围砖石的风化痕迹来看,死亡时间至少在十年以上,很可能更久。”

她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到那具骸骨诡异的蜷缩姿态上。

“这个姿势......不像是死后被强行塞进去的。如果是那样,为了节省空间,凶手更倾向于肢解或者用暴力折断骨骼。但你看,她的主要骨骼都保持完整,只是关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这种状态,更像是......”

更像是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被活生生地封死在了这里,在狭窄的黑暗空间里,身体为了适应环境而本能地蜷缩,直到在绝望中窒息而亡。

“别说了。”

陈冬阳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那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分析。他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尹清乐的面前,隔绝了她看向那具骸骨的视线。尹清乐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浑身都在发抖,显然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江予心抬起眼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总结的口吻继续说道:“情况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两件事。”

“第一,十几年前,在这间教室里,确实发生了一起死亡事件。它不是传闻中的自杀,而是谋杀。死者,就是墙里的这个女孩。”

“第二,”她的目光扫过那空荡荡的墙洞,又看向之前发现八音盒的位置,“这起尘封多年的谋杀案,很可能就是我们现在所面临的这一系列异常事件的‘源头’。”

“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尹熙然扶着几乎站不稳的姐姐,冷静地问道。

既然是谋杀,那么就会有凶手。

陈冬阳突然想到了那一串陌生的脚印,提出了个让人不寒而栗的说法:“或许犯下这起谋杀的凶手至今没有落网,而且......对方可能就在这个学校里。那个留下脚印的男人,他很可能就是凶手,也正是他拿走了八音盒......我们得赶紧找到他才行!”

“可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南江市这么大,要怎么找一个只留下脚印的男人?”尹清乐终于缓过劲来,小声地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不,范围或许没有那么大。”

一直沉默的江予心,再次用她那清冷的声音,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的推论。

“你们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时间点。”她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具尸体被砌入墙中,是在十几年前。而那个时候,这栋教学楼还没有被废弃,它依然是学校正常使用的校区。你们想一想,要在学期中或者假期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拆开一面墙,塞进一具尸体,然后再重新砌好、粉刷,做到天衣无缝......”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弧度。

“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种人。”

“那就是,能够以‘教室装修’、‘墙体维修’之类的名义,自由进出学校,并且进行大规模施工而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

“学校的教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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