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名弟子中处于核心位置的那位大师兄始终皱着眉，目光里满是不满。
林南有种预感，她总觉得下一秒，这位师兄就会端起一杯茶，小酌一口后吐出茶叶，随即满脸嫌弃地说一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哼，就这种程度吗，你们是我带过……”
大师兄负手而立，他很想说完这句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存在在阻止他说出这句话。
他咳嗽两声，目光落在携手登顶的两名女子，目光罕见柔和下来。
“你们两个倒是很不错，明明体力不支，却也互相扶持一起登顶，不错不错。”
大师兄连说了好几个不错，以他这么大公无私的性子，应该不是冲着两名姑娘颜值说出这种话的。
“你们好好看看，我们青云门就是需要这样的弟子，同心协力、同仇敌忾、同心同德、同……”
“大师兄别念了，这里没有这么多同。”
大师兄咳嗽两声，一名师姐及时站了出来，她让出两个身位，伸出手作邀请状，“两位师妹，恭喜你们获得了参与青云门试验的机会，接下来请接受第一道考验吧。”
师姐指着登顶后的宽阔广场，广场前方放着一扇孤零零的门，门前放着一盏四腿木矮凳。
“坐在上面，什么都不用想，第一关的试验就算完成啦。师姐看好你们哟~”
师姐谈笑间甚至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慷慨解囊的热情却看得沈鱼儿很是不爽，她用力捏了捏林南的手。
明明大腿已经累得发抖了，可她还是嘟着嘴，无比倔强的走在前方，这一次，换成她牵着林南前进。
“我先来，”
来到木矮凳前方，沈鱼儿端端正正坐下，正面朝向那扇门。
原本透明的门内忽然卷起一道道绵延不绝的波纹，随后透明褪去，化作纯白。
“人族！”
那名师姐高高举起右臂，当众宣布了结果。
林南目光一凝，其实她认得那扇门，那是青云门的至宝之一：鉴妖镜。
她咬咬唇，心跳悄然加速，每一声剧烈的砰声都仿佛在脑侧炸响，她幽幽抬起头。
沈鱼儿唰的站起身，转身朝向林南，微微弯着纤细腰肢，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比了个耶。
阳光透过山门洒在她的脸颊上，恰逢风来，将鬓发吹开。
可爱捏。
但最好不要太可爱，不然我会忍不下心的。
林南抿了抿唇，报以一个浅笑，慢慢走到木凳上。
“嗡——”
鉴妖镜猛然剧烈颤抖起来，低沉连绵的轰鸣声不绝于耳，这几千年不见的异象将本在台阶上方观览登山的几位青云门弟子都吸引了过来。
鉴妖镜一开始的轰鸣渐渐消失，透明波澜层层掠过，颜色却渐渐加浓，化作一摊浓烈的黑墨。
大师兄与师姐并肩而立，面色严肃，“据我所知，自前朝彻底斩灭妖族以后，鉴妖镜再也没产生过任何异动。”
“这莫不是……”
师姐面色不改，她伸出手拦在大师兄身前，“大师兄且慢，鉴妖镜异动并非只有找到妖物一种可能。”
大师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手已经不自觉运起真气，只要时机合适，便能随时召出飞剑，刺穿那个白发碧眸的少女的心脏。
“当年妖帝的确杀灭了中央大陆的所有妖，”师姐语气淡漠，她看着静静坐在鉴妖镜面前的少女，徐徐说道，“可有一种妖，那妖帝却是刻意放了水。”
大师兄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闪过一丝不忍，“可是……”
“不如先看看。”
果然，师姐话音刚落，鉴妖镜上那抹浓烈的黑墨颜色逐渐减淡，纯净的白色自鉴妖镜四个角落蔓延开来，与镜面中的黑墨融为一体。
自黑转灰，又自灰中分割出黑白，再之后，黑白各占一方，竟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这样的平衡僵持了片刻，白色突然以压倒性的优势霸占整个鉴妖镜。
一切归于平淡，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半妖，曾经妖族与人类结合的后裔，唯有这一种妖，那妖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大师兄叹了声气，看向林南的目光多了几分厌恶，也多了几分怜悯。
厌的是她的半妖血脉，怜悯的同样是半妖血脉。
严格意义来说，半妖是人，哪怕体内流淌着罪孽的血，那也是人。
“这样的血统，我家师尊是不会要的，”大师兄摇摇头，原本对这个很有毅力的女子的欣赏瞬间烟消云散。
“那可不一定，”师姐嘴角一撇，嗤笑两声，“没准师伯抢着要呢。”
“那就拭目以待吧，”大师兄不太高兴，一拂袖背过身子，再次悬在了台阶顶端，望着身下如蝼蚁般匍匐爬山的人群。
莫名又叹了声气。
“人族！”
“通过！”
师姐高高举起右臂，哪怕身边还围着许多不明所以的弟子，她仍无比笃定的宣布了这个答案。
她来自修远峰，师承见松长老，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加之其所修功法精于眼力，所以才被派做第一关试炼的负责人。
既然这位师姐都如是宣布了，哪怕众弟子心里还有许多疑惑，也只能咽进肚子，日后再作问询。
林南呆呆坐在椅子上，她眼睁睁看着鉴妖镜自黑转白，一时间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可是半妖，全黑当然不太合理，可全白也不合理，最合理的，其实便是当时一黑一白的平衡状态。
莫非……有谁帮她打破了平衡？
她眼帘低垂，细细思索着什么时，身后传来一道轻快的欢呼声。
“好耶！”
旋即，一道柔软重重压在她的后背。
热情洋溢的小姑娘一把抱住她，小手开心到放肆的在她脸上蹭蹭，开心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恭喜我们俩都通过了第一关的考验！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林南无奈笑了笑，她这种受过多次情伤的老女人实在是激情不起来了，对付这种热情洋溢的女孩子，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她努力站起身，将自己身上的“八爪鱼小姐”扒下去，柔声说着，“第一关不是最简单的一关了么，这有什么可庆祝的。”
不过是当人嘛，很简单的，不会有人不做人吧。
“诶？小林你这是什么思想？”
“什么什么意思？”
林南也被搞晕了，她眨眨眼，看着女孩子一步跨在自己面前，歪着脑袋，小脸严肃。
“不对吧，”沈鱼儿很认真，“不要因为事情小就觉得没什么。”
“只要是做过的事顺利通过，本身就是值得贺喜呢，开心就笑，生气就闹，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
沈鱼儿摇头晃脑，明明是个十六岁的小小姑娘，却故意扮着私塾老师般的老成模样。
她唰的伸出食指指着林南，哼了一声，“看来小林徒儿平时给了自己许多没必要的压力，你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林南也笑了笑，她打趣作了个揖，回道，“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