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实在不是我们不想为国贡献,只是您刚才说投资新产业可以积累功勋获封官位这……与前朝的捐官有什么区别?”京都最奢侈的酒楼凤鸣楼顶层一处雅间里,京都周围有名有号的富商聚集于此正在和林源密谈,只不过他们看起来都忧心忡忡的。

也不怪这些商人们胆小,实在是临邱本朝之前的上一家王室在统治末期就因为财政问题搞出来过“捐官”的骚操作,说白了就是朝廷用权力来跟富商和世家置换财产弥补国家亏空和王室的穷奢极欲,典型的卖官鬻爵。

听到前朝末期这个叫法大家也该看明白了,此政策非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加速了前朝的崩溃,那些靠买官上位的官员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横征暴敛将之前捐官付出去的钱给收回来,最后承担政策代价的全都是下面的升斗小民。

百姓活不下去了那就要造反,而世家们是不可能陪着王室一起沉船的,于是看出了天下大势的世家也纷纷开始出钱出人赞助那些造反者,还有些野心勃勃的干脆就自己出面组织“义军”参与到这场全国大乱斗中来,这场吃鸡大赛的最终胜利者便是如今的临邱王室。

实际上但凡是个脑筋清楚点的人都看得出来,所谓前朝亡于卖官鬻爵只是最表面的理由。真实情况是前朝世家占有了太多国家资产导致朝廷收不上来赋税,那些一毛不拔的世家好处没少拿却不愿意承担对应的义务,但凡有个天灾人祸都是朝廷的责任,可要让那些世家掏钱赈灾他们就会跳出来大呼朝廷“与民争利”。

可问题在于本朝王室就是世家出身,登上王位的过程中也没少得到其他世家的配合,虽说内战时期他们合伙干掉了一票敌对派系的世家让国家财政得以缓解让平民百姓的生活松了口气,那些跟着王室一起打江山的盟友世家却也愈发尾大不掉了。

“新朝雅政”之下王室只能将前朝的灭亡归咎于卖官鬻爵这种浅显的理由,捐官更是被归为万恶之源遭受了上百年的唾弃,现在林源突然跟富商们提出来投资产业就可以作为功勋换取官位,富商们脑中的第一反应都是朝廷没钱了在这儿下套等着他们上钩呢。

对此林源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能在世家占有了大半社会资源的情况下崛起的富商那个不是人精?谨慎对他们而言都算不上优点顶多是生存的必要条件,要是刚提出来他们就兴高采烈地答应,林源反倒要怀疑这些人是怎么富起来的了。

知道对方迟早会有此一问的林源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从眼下临邱三面受敌的国际麻烦到临邱王被世家掣肘导致国家财政紧张无法施行改革的内部困境,林源几乎是掰饽饽说馅儿跟富商们全都讲了一遍。

同时林源还向富商们承诺今日自己不是来给大家施压而是真心前来寻求合作伙伴的,临邱虽然不能像沧澜那样让商人阶级成为国家的主宰者,起码在新政顺利推行下去之后可以让商人们达成阶级跃升与那些压榨他们的世家分庭抗礼,甚至于取而代之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中流砥柱。

然而无论林源如何好话说尽,富商们的态度始终都游移不定,没人反驳他的说法却也少有应和者,大家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总之各位回去好好想一想吧,我今日所言都是真心诚意,同时也是陛下那边的意思,机会只此一次过期不候,大家切莫错过了这场良机。”说得口干舌燥的林源见大家反应平平,只好无奈地结束了这场寡淡的宴会。

“怎么样,有几家愿意加入?”刚离开雅间曾伯涵就凑了上来,倒不是他喜欢看热闹而是凤鸣楼这产业本来就在曾家名下,他作为曾家大少来巡视自家产业很合理吧?

林源没吭声,只是沮丧地摇摇头。

“一家都没有?!”曾伯涵那对儿粗眉毛顿时就竖了起来,“好生不识好歹,咱们这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进步呢!”

“不怪他们,有前朝‘捐官’的前车之鉴,除非陛下亲自发下明旨,否则商人们根本不敢相信我们。”林源那边倒是十分理智,他好歹也是混过商界的人,对方怎么想的他一清二楚。

“那就让陛下发明旨呗。”曾伯涵道。

“不可能的。”林源苦笑道,“本朝把‘捐官’当成万恶之源批判了几代人,如今你让陛下明旨宣告全国岂不是打陛下自己的脸?再说了那些守旧派的老家伙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今天有明旨发下明天他们就会搞出百官逼宫收回成命这种操作来,最后闹到下不来台的只会是我们和陛下。”

“那怎么办啊?”意识到林源说得有几分道理,曾伯涵急得抓耳挠腮,如果连从商人手里搞钱这条路也被堵死,他们西学派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唉,本来我也不想搞阴谋诡计,可事到如今看来是不得不如此了。”心有成算的林源平静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你们曾家的商号遍布全国,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送到金山国玲珑商号的东家手中?应该比我自己的渠道更快。”

“玲珑商号?就是那个靠卖首饰发家的?”曾伯涵困惑地接过那封信件,问道。

“对,就是那个玲珑商号。”林源点头,“我年少时带着商队在外奔波,跟玲珑商号当时的少东家相谈甚欢,大家一起做了好几笔生意,后来他当上东家书信也未断绝。”

“你联系他是什么打算?”隐约感觉林源突然要联络一个金山商人大概是跟维新改革有关,曾伯涵就多了句嘴。

“玲珑商号当下的处境你清楚吗?”林源直接反问道。

“大概不会很好过吧,毕竟他们连紫荆金山这个货源地都丢了。”曾伯涵对金山的商人圈子不熟,但不妨碍他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比你想象中更糟糕,玲珑商号已经快要在金山经营不下去了。”林源的声音有些低沉,“如今陆家叛军已经占了金山半壁江山,那里是陆家商号和沧澜商人的天下,剩下那半壁中最有价值的紫荆金山还被东洪抢走。金山王为了抵御外敌不得不在国内横征暴敛,而玲珑商号作为金山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商号自然无法幸免,前些日子我从金山那边收到的信上说税收已经高到货物卖一件亏一件了。”

“呵,我看这金山王也是迟早的事儿了。”曾伯涵闻言冷笑道。

“金山王的死活与我们无关,重要的是玲珑商号不想陪着金山王一起殉葬。”林源嘴角挂起一道阴险的笑容,“你说如果一支来自于外国的商人在我国投资产业大发横财,然后又得到了陛下的册封加官进爵,国内的商人们会怎么想?”

“这……这哪儿是阴谋,这是妥妥的阳谋啊!厉害了我的林兄,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曾伯涵呆愣愣地看着林源,只感觉浑身上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以前自己怎么没看出来林源这老小子还有这手本事呢?

“这可不是我想的,我只是拾人牙慧罢了。”林源闻言却是苦笑摆手,他这么做的灵感还是来自于伊莎贝拉在王国国内搞的招商引资政策,果然有竞争才有动力啊。

“嗨,管他是不是牙慧呢,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曾伯涵大大咧咧地拍拍林源胳膊,“放心吧,这封信我肯定会用最快的时间给你送到,到时候需要我们曾家怎么配合你随时开口,但凡有半点推辞我名字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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