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给王溪云发消息。几乎是下一秒王溪云立刻回复了她:
“到楼顶天台。就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里。”
时月点点头,她直接走入电梯,按了顶楼,电梯里的小屏幕正表演着一曲《浣纱记》;电梯门打开,大楼顶部那个熟悉的天台赫然映入眼帘:
天台边缘茂密的灌木丛以及华丽的热带作物;被树木、炊具、遮阳伞围绕着的敞亮的露天泳池;泳池旁边还有一小块沙盘,兴许是用来玩的;楼房的边缘处,一位身着古朴汉服的华丽女子沉默地俯瞰着这座有如蚁穴般的巨大都市。
还是老样子的优越豪华呀,看来治安军的入驻完全没有影响到兀安区的富人们。时月想。
“王溪云。”
时月首先打起了招呼。听到时月的声音、王溪云顿时回首,与王溪云视线交错的瞬间、时月捕捉到王溪云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刹那间划过一丝欣喜。
不过随即她便如深邃的大海般将那些溢于言表的情绪统统掩没了下去,留存在她那算是古风美女的面孔之上的、只有和平时一样的冷静肃穆。
但时月多少能感觉得到:这个女人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其实心里其实很崇拜我吧……
“毕竟我战绩那么辉煌。”时月心想。
“时月!你来了!”王溪云虽然脸上表情极力压制、但眼神中仍流露出些许对时月突然造访的惊奇与期待,“有什么急事吗?我们慢慢聊吧!正好我也有事打算找你。本来约好了明天再谈的,是什么风——”
“我渴了。有水吗?”
“呃……啊!有的有的,我这就叫人送壶茶水过来!时月,你先坐吧!”
“谢谢。”
王溪云赶忙坐到露天泳池旁边的休闲桌椅之间,并招招手示意时月坐她身旁;时月眯了眯眼睛,她选择坐到王溪云对面,和王溪云隔了一张小木桌的距离。她两臂环抱胸前背靠椅子,环顾四周,时月发现今天王溪云身边少了个熟悉的身影。
“董明怎么不在?”
“董明?”王溪云一愣,“……哦,他呀。他有自己的事情,我准了他的假。”
“是吗……”
时月还以为这种“大小姐身边的执事”类型的人物、会像陪护重症病人那样寸步不离呢。毕竟王溪云有什么事都叫他。结果大小姐的执事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怎么……时月?大晚上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又遇上麻烦了?”
“没。”时月简洁地道,“……你说,我们俩算什么程度的朋友?”
“啊?”
王溪云一愣。
什么叫……“我们俩算什么程度的朋友”?
这到底……
王溪云一时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时月又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大晚上老远跑过来见自己只为了问一句“我俩是朋友吗”之类的废话……在王溪云的印象中,时月是一个冷酷、偏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凶悍杀手。
而这样一个人,突然问自己“算不算朋友”这种话……
她对我失去信任了?
“不行……不管时月怎么想。不要让她对我失去信任。这时候失态一点也没关系,一定要先稳住她!”
王溪云慎重地沉思了片刻,随即她目视着时月,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怀疑我,对吧?……我知道,之前关于钱羽辉的处置问题,我们俩稍微闹过一点点不愉快。但那件事马上就翻篇了,不是吗?干掉钱虚闻我没有犹豫,马上就帮你办了。”
“毕竟木已成舟,没什么好拖沓的。”
“攸蓝的死我也没有追究你。你给出的解释我也没有怀疑过:你说有强敌追踪你们,对方以钱虚闻为诱饵捕捉到了你们的行踪,导致撤退过程中攸蓝不幸被牵连。”
“时月,关于你的很多事,我都没有深究过。我们彼此知道对方秘密:我知道你的家,也调查过你的身份;同样你也知道我的据点。”
“虽然我无论怎么调查都只查得出‘你是个刚刚升上高中一年级的普通女高中生’这一条信息。但对我来说,你的出身无论多寒微,你都是与我平起平坐的伙伴。因为你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对我来说,实力在我之上的人我都心服口服。”
“而且,以往几次合作我们都挺愉快的不是吗?我帮你庇护过你的朋友,你也一次次证明了你的实力。对我来说你不是单纯的合作伙伴……你是与我交心的、真正的挚友!”
说着说着,王溪云视线中不自觉地渐渐浮现起一种名为“诚挚”的神情,她字正腔圆地道:“所以你问程度的话……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彼此共享秘密的友人。是挚友!”
说到此,她还反问起时月:“我这么说,你不会再怀疑我了吧?时月,你怎么看待呢?你不觉得我们俩这样的‘共犯’关系,比其他任何关系都要深厚吗?”
“……”
……共犯吗。
不,人一直是我单方面地在杀,你自己从未和我一样弄脏双手;刺杀钱虚闻的时候,你可是跟我说你只提供杀人条件、绝不代替我实行刺杀的;每次亲手杀人都是我在执行,警方通缉的也一直是“屠杀公主”而不是你,你从未真的和我捆绑到一条船上。
时月心想。
“……喂。我问你呀。我最近有件很烦恼的事,你给我参谋参谋。”
“啊?你说!”
“就是……嗯……我有一个朋友,嗯……班上的同学,嗯。她最近特别苦恼……是这样的:我前两天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还拍了照片,但是我没有邀请我那个朋友一起;然后她看到我和其他朋友们拍的照片,她心里特别不平衡……呃,可能是觉得我冷落了她吧。我就想问一下你觉得这是种什么心理。”
……砰。服务人员送的茶水来了。茶壶与茶杯之间轻轻碰出细小但清脆的响声,有如晨曦的鸟鸣声。服务员给时月和王溪云各沏了一小杯绿茶,做了个“慢用”的手势,微微鞠躬,随后离开了。
“唔……”
王溪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端起茶杯,目光飘向深远之处……随后她猛地把茶杯往托盘上一拍,茶水溅出了几滴,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你大半夜的就问我这种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