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陈离凭借前世记忆中一门秘法,终于成功将沈月禾、青莺、隋心慈以及自身所受的那种特殊影响彻底抹除。

当然,为隋心慈解除影响的过程,依旧由青莺代为出面。

这三日,在念头被无限放大的状态下,沈月禾与青莺的眼中几乎只剩下了陈离。

她们顺从内心深处的情感,不加掩饰的想要亲近他,令人意外的是,在这种状态下,两人竟都容忍了对方的存在,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这种“和谐”,很大程度上源于陈离态度的转变。

虽然并非那种很大的跨度,却也未再如从前般刻意回避她们的情感,那份温和的接纳与包容,让她们无瑕去思考其它。

然而,当心神彻底清明,沈月禾与青莺对视的瞬间,心底首先浮现的,依旧是觉得对方碍眼。

只是这一次,那份敌意下似乎又掺杂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

陈离始终分出了一大半心神在正事上,又经过三日的推演与尝试,终于找到了离开归墟岛的方法。

“我有一门神通。”陈离面向三人,“可暂时将我们的肉身虚化,化为‘游魂’状态,以此形态,可穿透归墟岛的无形壁障,一旦离开此岛,我们应当会重新出现在之前那座困住我们的大阵之中。”

他顿了顿,“只是,此法我仅有六成把握,期间凶险,要多加小心。”

沈月禾与青莺自是无条件信任陈离,就连隋心慈,在这种时刻,也罕见地没有出言讥讽。

她虽恨陈离入骨,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身上笼罩着太多神秘,仿佛能解决世间所有问题。

陈离不再多言,双手掐诀,口中诵念起古老而玄奥的咒文。

随着他指尖流淌出光芒,一股奇异的波动笼罩了四人。

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水中的倒影,最终化为半透明的虚影,双脚离地,呈现出一种飘忽不定的“鬼魂”状态。

之后,他们尝试着向归墟岛外飘去,果然如同陈离所料,在穿过一层粘稠如水的屏障后,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下一刻,熟悉的景象重新映入眼帘,他们又回到了那座庞大阵法之中。

而在正式离开归墟岛之前,陈离曾分出一道细微的神念,如同无形的种子,悄然融入归墟岛的某处核心。

他对这座传说中的岛屿很感兴趣,其中隐藏诸多秘密,若不是因为域外邪魔的事,他还真想在岛上多待一段时间。

“破阵吧。”陈离轻声道。

于是,沈月禾,青莺,隋心慈,三位九境一同施展杀招。

这一次,大阵再也无法承受,核心阵纹在刺耳的碎裂声中寸寸崩解。

阵法破碎,光影流转,四人回到现实,眼前,依旧是八极门废墟,而周围,密密麻麻躺满了昏迷不醒的修士与凡人,如同被收割的麦田,死寂一片。

陈离迅速俯身,检查了几名昏迷者的状况,“外界分明只过去了一天,但这些人的污染程度,比我们离开时又加深了许多,那股污染在加速侵蚀。”

沈月禾环顾四周,清冷的眼眸中也染上凝重:“恐怕…被污染的人数也急剧增加了。”

陈离缓缓抬头,投向那冥冥中的高处,这一次,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笼罩整个空昼域的诡异力量。

正是这股力量,悄然篡改着此域生灵的记忆,隔绝着内外联系。

“整个空昼域已被彻底隔绝,化为一座巨大的牢笼,结局只有两个,要么董仙成功污染所有人,此域沦为死地,邪魔以此为跳板,引发更大的灾劫,要么…我们即刻摧毁那污染源头,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陈离道。

“那便走。”隋心慈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银发飞舞,八极门已毁,她再次孑然一身,空昼域……已是她最后的牵绊。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董仙。

陈离三人紧随其后,全力飞驰,掠过满目疮痍的大地。

很快,那令人心悸的景象便出现在遥远的天际线。

那是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天幕,它如同苍穹上一块巨大的的疮疤,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污秽与不祥气息。

即便隔着极远的距离,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厌恶与排斥感,依旧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陈离立即提醒道:“要小心,董仙必在天幕前布下了重重杀局,绝不可能让我们轻易靠近。”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见那片蠕动的黑色天幕中心,突然无声无息地“吐”出一物,那是一面边缘镶嵌着诡异符文的黑色镜子。

镜子出现的瞬间,便自行调转方向,光滑的镜面精准地映照出疾驰而来的陈离四人身影。

下一刻,未等他们有任何反应,那面黑镜猛地一震,镜面上四人的倒影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咔嚓。

镜子轰然破碎,化为漫天黑色晶粉!

与此同时,以镜子破碎点为中心,整片空间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啦”声。

无数扭曲的空间裂痕瞬间蔓延开来,将陈离四人所在区域完全笼罩。

空间,在诡异的镜碎声中……寸寸崩塌!

……

陈离只觉眼前景象如同被摔碎的万花筒般疯狂碎裂,当一切重组,他发现自己正孤身一人,立于一片死寂的废墟之中。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目光所及,沈月禾倒在不远处,清冷的容颜苍白如纸,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生机全无,青莺伏在地上,赤红的长枪断成两截,周身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隋心慈靠着半截断壁,银发被血污浸染,眼神空洞地望向天空,已然气绝,更远处,宁砚晞与宁晚吟的身影同样倒在血泊之中,再无生息……

目光越过她们冰冷的尸身,废墟的尽头,是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被邪魔彻底附身的生灵!

绝望的死寂笼罩着一切,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他这一世重来,依旧一败涂地,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最终都导向这无可挽回的结局。

然而,面对这般景象,陈离却是笑了,“就没有点新花样吗?”

他屈指一弹,一黑一白两枚看似寻常的棋子自袖中飞出,悄无声息地融入脚下焦黑的土地。

……

青莺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与剧痛之中,她蜷缩在冰冷潮湿的泥泞里,浑身骨骼仿佛寸寸碎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痛楚。

浓稠的血污模糊了视线,死亡的冰冷正一点点吞噬着她残存的意识。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沦于永恒的黑暗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死寂,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沉重的头颅,视线被血污和黑暗笼罩,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要跟我走吗?”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青莺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吐出,连动一动手指都是奢望,只有那双被血污黏连的睫毛,在极其轻微地颤动。

“跟我走的话。” 那道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会帮你报仇,不过,从今往后,你的命,便是我的了。”

青莺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睁大了被血糊住的眼睛,视线艰难地聚焦。

逆光中,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静静伫立,他的面容在微弱的光线下清晰起来,他似乎在笑,那笑容,是她濒死之际,所见过的…最好看的光景。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支撑着青莺那几乎完全麻木的手臂。

她颤抖着,握住了那只向她伸来的干净修长的手。

“…好。”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她干裂染血的唇间艰难地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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