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被秦清越圈在怀里，跟着敖霜往龙宫深处走时，才算真正看清了中州龙宫的全貌。
璃瓦片流转着温润水光，青玉台阶仿佛由整块凝碧雕琢，光可鉴人。
支撑穹顶的蟠龙玉柱上，缠绕的青龙浮雕并非死物，其鳞爪须角间隐隐有碧色灵光游走，仿佛随时会引动云雾，破柱腾空。
雕廊画栋，看起来确实底蕴十足的样子，有大族的风范。
对比起秦清越抢来的东海龙宫，这里要热闹许多。
沿途不时有娇小的青色身影掠过，乍看之下，皆是粉雕玉琢、身量未足的萝莉模样。
发髻间探出玲珑的青色小龙角，不过寸许，身后拖着或长或短、覆满细密青鳞的龙尾，跑动时在身后欢快地左右摇摆。
见到敖霜宫主，她们会停下脚步，敛衽施礼，动作规范得一丝不苟，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与外貌不符的庄重，脆生生地道一声：“见过宫主”，方才才轻盈离去。
姜淮忍不住感慨道：
“真不愧是中州大族啊，连幼龙都那么有礼貌。”
看得出来，这些龙族幼崽都彬彬有礼，看起来十分有礼数。
敖霜神色怪异地扭头，看了看秦清越，看了看姜淮。
秦清越忍不住莞尔一笑，随即解释道：
“中州龙族皆是青龙，化形后便是这般娇小体型，千年不变。”
“你所见到的这些龙族，其实都是成年的龙，不知活多大岁数了，只是体型如此。”
“我们东海龙宫的黑龙，化形后基本都是我这般体型。”
她瞥了眼前头叉着腰带路的敖霜，补充道：
“中州龙族哪怕修到敖霜这等境界，化形也长不大。”
敖霜仿佛遭到鄙视，瞪她：
“我们青龙一族走的是玲珑道，灵力凝于精魄，哪像你们黑龙，这么高！”
想到中州龙宫每次集聚都是一群小女孩待在一起，姜淮被逗笑，想起初见秦清越时的模样。
玄甲覆身，身姿高挑，龙角张扬，肩宽腰窄，天生带着威压，确是标准的“御姐”身形，与眼前这些青龙小萝莉形成鲜明对比。
一边朝着中州龙宫最深处走，姜淮一边好奇地问道：
“中州如此，其他地方的龙呢？”
秦清越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寻常事：
“南海龙宫是赤龙，化形皆是丰满熟女，身材丰腴不赘余，都似美妇人一般。”
姜淮正想象着赤龙化形的模样，敖霜突然插嘴，小脸上带着几分嫌弃：
“南海龙宫倒还好，她们虽然修行火道，但是为龙较为温柔。”
“北海龙宫是白龙，化形都是少女形态，冷着一张六亲不认的脸，一个个眼高于顶，说话像冰渣子。”
“她们修的是寒冰道，连龙鳞都是冰雕似的。”
“上次我去北海龙宫去借灵宝，那宫主冷着脸，爱答不理的，真装！”
显然，北海龙宫对中州龙宫的态度并不友好。
“北海龙宫那些龙对谁都这样，爱答不理，挺神秘的。”秦清越笑了笑，难得有融入集体的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她又何尝不想跟敖霜一样到处去其他龙宫做客，可又有谁会接受她呢？
“西海龙宫是金龙， 她们比较特殊，化形后倒是什么体型都有，但是有一点不变。”
“她们修炼的是体道，仰仗天生的龙体，化形皆是健美体态，肌肉轮廓分明却不突兀，饱满却不膨胀。”
大抵就是明显的肌肉体型，但是并不那么夸张，身材健美，充斥着力量之感。
姜淮若有所思，这五处龙宫倒是各有不同，只是现在东海龙宫的龙族被秦清越打得流落四处。
“你们五大龙族，以前应该是待在一起生活的吧？”他问道。
“嗯，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秦清越回答道。
似乎很久之前，五州龙族归属一族，不知为何如今分家而立，各自为政。
一路上，敖霜见了不少龙族高层，秦清越和姜淮识相地退至廊柱阴影处等候。
只见一群身着青色宫装、外表萝莉的龙族高层，簇拥着同样娇小的敖霜宫主。
她们围成一圈，粉嫩的小脸上眉头紧锁，用清脆的童音压低了声线，唧唧喳喳地争论着。
偶尔能听到“厄运”、“东海前车之鉴”、“仙界先祖”、“打不过”等词句飘来。
最终，一群小脑袋凑在一起，用与其外表极不相称的沉重表情，纷纷点头，显然是达成了妥协。
与其守着用不了的秘境，不如让这煞星赶紧拿了东西走龙，免得重蹈东海覆辙。
毕竟如今，中州龙族也没有能达到天仙之姿的青龙，这秘境也没法用，留着恐怕要跟东海龙宫一个下场了。
敖霜挥动小手，象征着会议解散，小萝莉们一拥而散，甩着龙尾离开。
“秦清越，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若是日后再来我们中州龙宫这般抢劫，仙界的前辈们不会放过你的。”她朝秦清越警告道。
虽然这威胁对于秦清越来说可有可无，轻飘飘的。
“若是我能成天仙之姿，飞升仙界之前，必然会一直保护中州龙族。”秦清越再次许诺道。
敖霜耸了耸肩，摆手道：“不必了，你不来就算好的了。”
“再说我们跟问玄宗的武昭华关系不错，她不来找我们事，其他人也不敢来找事。”
武昭华成就天仙之姿的消息早就传遍中州，这种天仙之姿不来找事，其他大乘期也不敢来找事。
不然飞升仙界，一群地仙围殴，够她们吃一壶的。
听到武昭华的名字，秦清越的龙尾牢牢圈着姜淮的腰，力道比刚才更紧了些。
这不是单纯的占有，更像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紧锢。
仿佛一松手，怀中这点唯一的暖意就会被名为“武昭华”的洪流彻底冲走、吞噬。
“走吧。”秦清越搂着姜淮，紧随敖霜之后。
龙宫深处幽暗的廊道里明明灭灭，姜淮能清晰地感受到秦清越的躯体变得紧绷。
隔着冰冷的鳞片，似乎能触到那压抑在深处的不安。
这毕竟是天仙之姿的秘境，生生死死难以预料，地仙也难保性命。
不然这世间的天仙之姿怎会如此之少？
姜淮没有试图用言语去抚慰一位大乘期龙君的恐惧，那太过苍白。
他只是沉默地、坚定地抬起手，将自己温热的手掌，完全覆在了她紧握着长枪，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穿过她微凉的指缝，用力地、不容置疑地扣紧。
她垂眸，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那属于凡人的、并不强大的手掌。
“姜淮。”秦清越轻声唤道。
“什么？”
姜淮侧头，对上她在昏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竖瞳。
龙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孤注一掷的狠厉，深不见底的愧疚。
“若此番...你我皆能活着走出秘境，此生此世，碧落黄泉，我秦清越，绝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