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下午的课外活动铃刚响过,元宝正趴在课桌上,笔尖在数学练习册上飞快移动,试图趁这节课的空档把最后两道大题啃完。

其实对元宝来说,初中这堆课目里,能让他这样咬着笔杆较劲的,好像只有数学。

这就是元宝的本事。语文课本里的文言文,他读两遍就能顺着语感往下背,连老师标红的“词类活用”都不用特意记,那些“使动用法”“意动用法”,读着读着就知道该怎么翻,知识点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英语的完形填空,他扫一眼选项就知道该填哪个,不是靠语法,是靠句子的“气口”,就像听人说话能猜到下一句。

至于历史更不用说了。他对历史的热爱,最初就源于三国演义。这是他喜欢的,就像有人喜欢打游戏,有人喜欢看漫画,他喜欢抱着本三国演义,看千年前的人是怎么打仗的。

历史课本在他在手里不是需要死记硬背的任务,反倒成了兴趣书。

做起历史题来,他更是显出旁人难及的通透。看题时从不用反复琢磨,扫一眼就能精准揪出考点;更厉害的是,他总能顺着一个知识点往外延伸,从政治制度扯到经济民生,把一道题拆成好几个角度剖析,条条都站得住脚。

对他来说,历史大概是最省心的学科,尤其是选择题,选项刚在眼前晃过,答案就已经在心里定了,快得像条件反射。

这都源于他那跳脱又灵活的脑子。从不会被课本上的框架捆住,思维活跃看似跳得远,却总能在关键处收得稳稳的。

其实初中的课程内容离不开大量记忆,背得好了,拿个好成绩并不难。

那些课本里的文言文、英语单词、历史年份事件,甚至物理公式的适用条件,大多是需要精准记诵的硬知识。这些功夫下到了,试卷上的基础题就能稳稳拿分,再加上些简单的逻辑推导,分数自然不会差的。

元宝自己认为初中的考试,记性占七分,悟性占三分。把该记的嚼碎了咽进脑子里,就赢了大半。

而且他几乎不记笔记。

班里的女生总在课间互相传看笔记本,有的用彩笔标得花花绿绿,有的贴满便利贴跟本字典一样。但是如果不看的话,那不是白费力气。

可元宝的课桌里,除了课本和练习册和几本名著,找不到一本正经的笔记本。偶尔在课本空白处写几个字,也是随手画的符号。

眼下的功课对元宝来说不算难,但他从没想过要骄傲,他心里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像坐在他旁边的梦清桐。她的学习能力明显比他强,元宝对着难题啃半天没头绪时,她扫一眼题目,在纸上划两道,就能点出关键步骤。

学校里有没有比她更强的人,元宝说不准。他不是没好奇过,想问问其他班的同学,可梦清桐从不让他去。有次他刚要张嘴问前排的同学,就被她用课本重重地敲了下后脑勺,眼神如果能杀人的话,他估计当场就得去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再说,他也确实没那个胆子。梦清桐的气场摆在那儿,她说不准,他就不敢轻易迈过那条线。偶尔望着窗外其他班的教学楼,他会悄悄琢磨:或许真有谁能在难题上压过梦清桐一头?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按下去了,反正问也问不了,想再多也没用。

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个比自己强的人在旁边,至少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有多厉害。

而且这几天他从没见过她在课堂上写过题。

早自习时,大家都在埋头背英语单词,她要么翻着其他的书,要么对元宝发呆,课本上的单词表空白一片。可听写时,老师随便抽哪个单元,她总能闭着眼报出拼写和词性,连最绕最复杂的单词都能写出来。

数学课上更明显。老师在黑板上推导公式,步骤写了满满一板,班里大半人还在抄公式,她已经转回头,还在看着元宝发呆。

等老师提问她的时候,她才懒洋洋地开口,分毫不差的说出来。

梦清桐经常让元宝看她的练习册。每次她收作业时,她的本子总是最后一个拿出去,封皮崭新,里面的字迹又快又稳,没有一处涂改,连最难的附加题旁边都解了出来,仿佛写这道题跟写名字一样轻松。

有一次晚自习的时候物理老师突发奇想,“他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做套卷玩玩。”在课堂上搞限时测验,三十分钟做二十道选择题。

元宝捏着笔杆,他对这类限时测验不算害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他抬眼松了松手腕,余光却撞进一片安静里,梦清桐已经放下了笔。

她的卷子早就写完了,只等着时间到。元宝心里微顿,笔尖在第十八题的选项上停了半秒,他比她慢了至少五分钟。

最后几分钟,教室里的动静更急了。有人咬着笔杆皱眉,有人用橡皮使劲蹭着卷子,连翻卷子的声音都带着慌忙。

而梦清桐的卷子早就放在讲桌最上面,物理老师坐在讲桌后,随手抽过最上面的卷子翻了翻,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忽然笑出声来,把两张答题卡举到灯光下:“梦清桐全对,元宝只错了一道,两位同学都非常厉害。”

教室里“嗡”地起了阵低低的议论。一些同学偷偷回头,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另一些同学啧了声,显然没料到差距这么明显。

一时之间各种情绪不断流露,这些声音和眼神在教室里缠成一团,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认可的,有欣赏的,歪歪扭扭挤在一起。

老师把梦清桐的卷子放在桌上,点着最后两道题的位置,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这两道题埋了陷阱,全年级能避开的没几个,梦清桐倒是一道没踩,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家要好好向她学习学习 。”

元宝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那道错的选择题,旁边的同学对着他的同桌说:“这此的题真是好难啊,我错了很多。”

这就是天才吗?

正当元宝全神贯注写作业的时候,他的后领突然被一股力道抓住。

元宝的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黑线,他回头,撞进梦清桐那双深黑的眼睛里。她的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领口处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捏着个双层玻璃水杯,这是专门盛茶的茶杯,她慢悠悠地在元宝旁边,一副非常悠闲的样子。杯子里浮着几片舒展的茶叶,是她从家里带来的碧螺春,汤色清亮,泛着淡淡的黄绿色。

她抿了一口,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

“你要喝吗?”她把杯子往他桌前递了递,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软,“这茶回甘很足,我建议你尝尝,很好喝的。”

元宝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渴。”

梦清桐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把杯子往回抽了抽,声音突然沉了:“你是不是嫌弃我?”

元宝猛地抬头,撞进她有点发沉的眼神里:“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是不想和我亲近?”她打断他,眉峰微微蹙起,杯沿往他嘴边又送了送,“我喝过的,你就不敢碰?”

话说到这份上,元宝的脸腾地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只是不习惯喝别人的东西。

“那就快喝。”梦清桐没给他再推脱的机会,手腕轻轻一转,把自己刚才抿过的那处杯沿,稳稳对准了他的嘴唇,杯子带着点她唇齿间留下的温软气息。

无奈,元宝只能选择喝。他闭了闭眼,嘴唇碰到杯沿的瞬间,尝到了那茶水的清甜,果然带着点回甘,混着点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气息。

他只喝了一小口,就慌忙退开。梦清桐看着他真的喝了下去,才低头看了眼杯沿上那处新的浅痕。

接着就伸手把水杯接了过去,手腕轻轻一转,精准地将元宝刚碰过的那处浅痕对准自己的嘴唇。杯沿还留着他的温度,混着茶水的余温,烫得她舌尖微微发麻。

然后一口气把剩下的茶汤喝得大半。茶叶在杯底打着旋,最后沉下去,她垂眼盯着杯子,刚才他喝过的地方,现在沾着她的唇印,两痕交叠,如同被揉进一处的面团,再也分不出彼此,这念头让她一脸满意。

她转过身,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元宝低着头,假装继续写题,一脸毫不在意。梦清桐看着他微颤的肩膀,忽然弯起膝盖,腿轻轻一抬。

下一秒,她的双腿就稳稳地压在了元宝的腿上。

校服裤的布料隔着两层,却挡不住她膝盖的温度,让元宝直直的感受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小腿的存在,隔着布料蹭过他的膝盖,在那里故意的轻晃,磨蹭。

梦清桐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往他这边靠了靠,后背抵着椅背,手臂撑着脑袋。

元宝挣扎着抓住桌沿:“清桐,我还要写作业呢,这两道题很难,晚自习之前就要交的”

梦清桐的腿没挪,反而往他腿弯里又压了压,像在确认这处领地的归属。她低头看了眼他摊开的练习题,那两道题写满了各种式子,显然卡了很久。

“那我来教你。”她开口时,轻轻敲了敲那个被元宝标错的地方,“你看反了,这里不是这么写的,这样写才对。”

声音里没带半分犹豫,她早就把解题步烂熟于心。

元宝听得认真,似乎梦清桐的腿没有压在他的腿上。

而梦清桐就那么稳稳地压着,这样能让她安心些。

她把杯子收回来,又抿了一口,这次的茶汤似乎比刚才更甜了些,眼里的那点平淡,早被一种藏不住的满足替代了。

她继续为元宝讲题,只是把杯子放在两人课桌的中间,那只空闲的手抓住了元宝的。

“一会儿和我出去一趟,上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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