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夜，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很强，她身上有一股不一样的力量，很可能可以看见我，所以我不敢靠近——他们的谈话我也没听见。”

“谈话这种事情，我也没有打探的兴趣，只是因为太久没回来……总之没有出什么事情……就可以了。”齐思看着眼前的猫形妖精，默然地点了点头，听见响起的敲门声，便挥退了菲瑞。

回到旅馆时，发现已然夜深人静，回来的路上姑且是报过平安了，只说自己一时贪玩，迷失了方向。

宋松文敲开大门，看见齐思已经是洗过澡的模样，身上穿着旅馆的浴袍，头发湿漉漉的搭下来。

“为什么不吹头发呢？”宋松文看见这副模样为自己开门的齐思，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来。

“别的人都睡了，我害怕吵到他们。”

“铺着吸音的地毯呢，没事的，不吹头发会感冒的。”

“那……好吧。”齐思沿着床边坐下，把吹风机插到插座上，开始吹头发。

传来呼呼的风响，齐思时吹时停，宋松文感觉疲劳得紧，又感觉没出什么汗，便有些懒得洗澡，只是在卫生间洗手洗脸，就当是收拾过了。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是走了很远的路吗？”

熄灯就寝的前夕，听见齐思放下吹风机，开口问道。

宋松文犹豫了片刻，随后熄掉了灯：

“我不是去逛街的——当然本来是打算去逛街，但是偶然间遇见了可能是异能者的人物，追查之下又遇见了……以前在帝都那边的同僚，她这几天可能会有一些动作，和我们无关，但也许也会有关起来。”

“哦……我知道了，快睡觉吧，明天说是还要早起。”

听见那边床上，传来齐思没什么波动的声音。

宋松文只好摸索着睡下，他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人讲，但似乎说什么，和谁说都不合适，想要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害怕惊扰到一旁的齐思。

就这样捱到了夜半，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模样，完全感觉不到睡意，他起身上厕所，回来之后却没有上床，而是借着厕所里透出的微弱灯光，怔怔看着床上的齐思。

旅馆厚重的棉被下——那具纤细的躯体小小地将被子撑起，简直像是什么小型穴居动物，为自己量身挖掘抵御敌害的洞窟似的。

“只是这样看过去的话……不是完全无害吗？”

宋松文心想着，不过自然界中，也有许多那种看起来美丽无害，但实则十分致命的生物，譬如说鲜艳的蘑菇，或者热带雨林的箭毒蛙。

但是这些生物的致命性，说到底也只是自卫罢了，并不会主动去攻击人类，蘑菇自己没有移动的能力，因为吃蘑菇而身中致命之毒的人，从来都是为了口腹之欲，自己主动伸出筷子和刀叉的。

而不管是徐斌，巫王，还是姜栩，都是自顾自地在对魔法少女下着定义，尝试对外人灌输他们的看法，在他们眼里，魔法少女是天灾，是人祸，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好像原始人在洞窟里，听见洞外传来的电闪雷鸣——

宋松文沉默着走近齐思的床边，看见那双在暗室里熠熠发光的眼睛。

“是我吵醒你了吗？”宋松文轻声说道。

“因为我白天睡得太多了，所以一直没睡着。”齐思从被子里爬起身来，她拍了拍身旁，示意宋松文坐下：

“你呢？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因为我遇见了令人困扰的事。”

齐思抱着双腿，将头枕在膝盖上，望着宋松文：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自负过头了……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吗？”

“可能是。”宋松文看着黑暗里，齐思模糊的侧颜，优美的轮廓，让人联想到天鹅的脖颈，或者沙丘风吹出的曲线——此时此刻，离得是如此之近，没有人比他与魔法少女离得更近。

不——离得近的，是齐思。

齐思就是魔法少女。

但不是他们嘴里的那个魔法少女，你听够了别人自顾自的，自以为是的看法——那你自己的看法呢？

“齐思。”宋松文忽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齐思将头转过来，正对着他。

“你能为了我变身吗？”

“为了你——”齐思缓缓地睁大了眼，用一种似乎带着惊喜一般的眼神望了过来，之前二人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谈论过这方面的话题：

“我……这份力量的话，随时都能为你使用。”

“我说的不是‘随时’，或者‘其他什么时候’，在什么万不得已的危险环境，看着你变身，飞得远远的，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战斗。”宋松文抬起头来：

“我说的意思，是现在——现在，我想看你变身。”

齐思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道：

“小松，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明明只是出去了一阵，就像是遭遇了很多事情一样。”

“我……我只是忽然意识到，可能没有什么时间拖下去了。对不起，我之前一直拖拖拉拉，对你的事不去主动了解，事到临头才慌张起来。”

“那……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齐思的话音落下，奇妙的，像是映照在水底的网状粼光一般，神秘的白色光线照亮了昏黑的房间。在那光芒汇聚的中央，有着银白色长发，身穿纯白蕾丝衬衫和宫廷风格黑纱罩裙的少女，显现出了身形来。

在以前看过的子供向动画片里，刻画魔法少女变身时，会着重体现华丽的衣裙是如何逐渐包裹上原本平凡的变身者，配合可爱俏皮的pose，来激发观众的少女心幻想。后来成人向的魔法少女动画，则会在变身场景里，格外强调暧昧的身体曲线，借用换装的场景为观众大发福利。

但这都不是宋松文所见证的，他看见一团温暖又炽烈的，像是恒星一样能融化了一切的光，那纤细的身影就在恒星的核心中，空气因被加热改变了密度，那身形也随扭曲的光线荡漾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毫无疑问是魔法少女的正体——

“小松，我这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变身，你要好好地看着哦。”

白夜提起裙角，缓缓地转了一圈，那身影如此深刻地倒映在宋松文眼中。

站在眼前的真的是齐思吗？他隐约有种不真实感，过往的一幕幕，小学时候的齐思，初中时候的齐思，亦或者最近被他所重新认识的齐思，无论如何也和这身影对应不起来。

但是在那最深处——总有一种熟悉之感。

那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他将思绪沉进记忆之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