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课桌上投下亮晃晃的光斑。老师在讲台上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调念着课文,那声音像催眠曲,让夏侯明昏昏欲睡。
她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母亲那张欣喜的脸,和镜子里那个穿着连衣裙的自己,像两部恐怖片,在她脑海里交替上演。
但她强迫自己把这些都抛到脑后,就像把昨晚被迫穿上的那条裙子,厌恶地塞回母亲的旧木箱一样。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搞钱,然后带着母亲离开这个鬼地方。
至于那个怪人和她那个可笑的游戏?
她瞥了一眼教室那个靠走廊的角落。那个女生——郁语晦,正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打瞌睡。
夏侯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决定了。她要无视她。彻底地。
“Okay, now, who can answer this question?”(好了,现在,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英语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教室里巡视。
“夏侯明。”
老师最终还是点了她,大概是她那个最后一排靠窗的“王座”,在老师看来,也是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学生”专座。
全班的目光,瞬间都集中了过来。
泠异彩从前排回过头,担忧地看着她。林小梅则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而角落里的郁语晦,也缓缓地抬起了头。
夏侯明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平静,却像针一样扎人。
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过去那种标志性的不耐烦的表情。
“ I don't know.”(我不知道。)
她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近乎于嘟囔的语气说道。既没有用过去那种低沉的声音,也没有用郁语晦所要求的“温柔甜美”的女声。
这是一种纯粹的、消极的、也是她所认为最安全的抵抗。
英语老师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态度很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她坐下,然后点了另一个学生。
夏侯明坐下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角落里的郁语晦。
郁语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又重新低下了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果然。
夏侯明心想。
她只是在虚张声势。
她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做什么。
赢了,我成功戳破了那个家伙的纸老虎。
一种久违了的掌控局势的快感,让夏侯明那颗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下课铃响了。
老师一走出教室,班里立刻恢复了喧闹。泠异彩立刻转过身,快步走到她身边。
“小明,你没事吧?刚才……”她拉了拉夏侯明的衣袖,小声地问,脸上满是关切。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就挡住了她们面前的光。
是郁语晦。
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夏侯明的课桌前。
“你……”夏侯明刚想说些什么。
郁语晦却突然出手。她一反常态,用一种无法反抗的力道,抓住了夏侯明的手腕,将她从座位上拽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按在了窗边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夏侯明的后背撞在冰冷的墙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两个“怪人”。
夏侯明又惊又怒,她想挣脱,却发现这个看似瘦弱的女生,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
“为什么不照我说的做?”
郁语晦的声音很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但里面压抑的怒火,却让夏侯明感到一阵心悸。
“你做什么!?”
泠异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女生的名字。她不明白,这个平时几乎不与人交流的、阴沉的同学,为什么会突然对小明做出这种暴力的举动。
“请你放开她……郁同学?”
泠异彩上前一步,试图将郁语晦的手拉开。她的语气依然保持着平日里的温和,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敌意。
“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
郁语晦甚至没有看泠异彩一眼。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夏侯明身上。
“你想说就说吧,”夏侯明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偏过头看着窗外,但嘴上还在逞强,“没人会相信你的。”
“是吗?”
郁语晦听到这话,突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她松开了手,转身走回自己那个靠走廊的座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从课桌里,拿出了一台半旧的、银灰色的“春雷3PL5”收音机。
夏侯明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郁语晦拿着那台收音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播放键。
一阵电流的杂音后,从那小小的喇叭里,清晰地传出了一段声音。
那是一段湿润的、带着水渍感的咂弄声,混合着压抑而急促的鼻息,最后,是一声若有若无、带着颤音的轻吟。
围观的同学都愣住了。
他们听不懂这到底是什么,但那声音里所蕴含的强烈的私密感,让整个走廊的空气都变得暧昧而肮脏。
“什么声音!好恶心!”
林小梅第一个叫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鄙夷和兴奋。
夏侯明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失。
她知道这是什么,她听出了那是自己的呼吸声。
“快关掉!”
她嘶吼着扑了上去,想抢过那台收音机。她想用自己的声音,掩盖住那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喇叭。
但她的反应,等于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录音里的主角,就是她。
郁语晦轻易地躲开了她的手,然后,从容不迫地按下了停止键。
走廊再次安静了下来。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夏侯明身上。
泠异彩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看看夏侯明惨白的脸,又看看郁语晦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大脑一片空白。
“小明,没事吧?”她下意识地拉住夏侯明的衣袖,轻声问道。
夏侯明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郁语晦,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全身都在发抖。
郁语晦看着那副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午休的时候,到天台来。”
她用一种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然后,她转身拨开围观的人群,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一本书,翻开。仿佛刚才那场风暴的中心,根本不是她。
留下夏侯明和泠异彩,站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接受着一场无声的、漫长的、永无止境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