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借家里的鸡去给你自己生蛋?”高堂之上,李父的嘴角弯起一丝讥讽的微笑,“少泉,你这是把自己想得太聪明了还是觉得其他人都是傻子?”

恭敬站在堂下的李少泉嘴角一抽,当初答应其他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作为临邱的鸿庐寺正卿,李父的政治立场不左不右,既不是铁杆王党也不怎么靠拢其他世家,甚至在朝堂之上除非被问到自己面前,否则轻易不会对外表明态度,突出的就是一个混。

对此李父自己的态度是:以他们李家的能力在京都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已经属于极限了,继续往上爬只会德不配位自找麻烦,所以与其努力奋斗惹得其他人忌惮,不如保持低调享受这岁月静好,至于以后的事情等下一代将李家继续发扬光大再说。

正因如此,比起争权夺利李父将更多心力放在了培养子孙上,当然这里的子孙专指李少泉那位被父亲看重的大哥一家人,至于庶出的李少泉就完全是放养状态平时见面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父子之间的关系薄凉得像是陌生人。

李少泉主动跑去考什么西学科举本身就已经是在李父的底线上反复横跳了,现在居然把外面的麻烦拉到家里来,李父没把他乱棍打出去只是说几句风凉话已经算得上宽容。

“父亲,我知道你把家族崛起的希望都放在了大哥身上,对此我也没什么意见,但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沉默片刻,李少泉开口道。

“哦?你想说什么?”李父眉头一皱,考虑到二人之间的关系想也知道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父亲,临邱不是陛下一家的临邱是我们所有人的临邱,眼前国家内忧外患江山随时风雨飘摇,而我们李家就算再与他人疏离,难道在朝廷倒台的时候还能做到置身事外不成?等到朝廷倒了那天父亲觉得那些西人会如何对待我们李家,到时候就算父亲将大哥培养成人中龙凤,李家又能如何?”事到如今李少泉也算是豁出去了,他跟家里的关系本来就冷淡,父亲又是这么个性格,大不了今天吵上一架被当着所有人的面赶出去,总比以后让西学派的其他同僚们说自己出工不出力要强。

“……危言耸听,这就是你说服我的手段?”李父好歹也是临邱的外交部长,哪里那么容易被李少泉说服?

“是不是危言耸听,父亲主理鸿庐寺见多了外国政要,自然比我这种没见识的小子更清楚。”李少泉态度冷淡地回答,“我说句不中听的,父亲不愿意让李家在这种时候出头,无非是觉得眼下局面诡谲一切未知,贸然下水不仅会牵连李家还有可能影响大哥的前程,于是便责怪我这多余之人多管闲事罢了。”

“放肆!”此言一出李父勃然大怒,“就说让你少学些邪门外道的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么跟我说话?!”

“急了?”对此李少泉只是投去淡漠的一瞥,“那看来父亲的心思是被我猜中了。”

“你!”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家儿子用上典孝急乐蚌赢这君子六艺的李父当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气冲冲从那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就要请家法。

对此李少泉不避不躲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挨一顿打也算好事,脸上带点伤痕回去才好跟同僚们交待,不然空口无凭人家还以为是他们李家不想下水演出来的双簧戏呢。

“不对,你小子这是跟我耍心眼呢?”李父也不是啥简单角色,暴怒之后脑袋立即就恢复了清醒,终于意识到李少泉似乎是在故意用言语激怒自己。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李少泉没有否认,只是补充了一句,“父亲,时代变了,您那一套也好您教给大哥那一套也好,放在现在的临邱还算堪用,可这世界又不是绕着临邱转的,等外人打进国境线来的时候没谁会在乎临邱人怎么想。”

“……你给我滚出去!”李父神色阴沉地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抬手往外一指。

“哈,父亲这是宁可委屈了自己也不想成全我哪怕一次?”忽然李少泉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您在大哥眼里的慈父形象就这么重要,以至于到现在了您还要演给他看?如果大哥连这么点遮掩都看不穿,您又怎么能指望他未来给李家挑大梁呢?”

“滚!”心思再一次被戳破的李父已经出离愤怒,太师椅那上好红木的扶手都被捏得咯咯作响。

“罢了罢了。”彻底失望的李少泉噗通一声跪在李父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既然父亲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我如愿,那就当没有我李少泉这么个不孝子吧,从今日起我李少泉从李家净身出户,以后再也不会劳烦父亲为我动怒。”

三个响头结束,李少泉起身推门扬长而去,留下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没脑溢血的李父在空荡荡的厅堂里呆坐。

和李少泉任务一致的左朴存和张香严那边情况也差不多,左朴存继承人位置被抢本来就已经是家族里无人愿意提起的禁忌,就连他那个懦弱的父亲都没有站出来替他说句话,张香严则是在给远在安隆的家族去了一封信之后便杳无音信,这沉默本身就是张家的回答。

反倒是对曾伯涵百依百顺的曾父给予了曾伯涵全力的支持,不仅从家里掏出一大笔钱来入股西学派的事业,甚至还利用曾家“世家代理人”的身份试图说服那些投资曾家的世家也在里面掺一脚。可惜在那些大世家眼里地位跟家奴没差多少的曾父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不知道暗中已经达成了什么内部一致的各大世家全都对他的拜访冷脸相待,任其说破了嘴也没有一个松口的。

几日之后维新五杰再次重聚林源家中,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刚死了娘亲般丧丧的表情。

“我从家里弄到了些投资,但是其他世家不愿意入局。”好歹还算有点成果的曾伯涵第一个开口。

“我家也一样,压根就不搭理我。”张香严苦笑道。

“我已经跟家族断绝关系了,李家看来不会支持西学派。”李少泉的表态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至于跟家里关系更差的左朴存就压根不用问了,林源最开始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都没指望他能成事,毕竟左朴存就是左家的废太子,人人避之不及怎么可能给他助力?

“户部这边也不顺利。”发现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林源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家虽然被临邱王给坑了不得不扛起西学派的大旗,户部那边在他爹的全力争取下也的确给予了尽可能的支持,问题在于户部手头能动用的闲钱就不多,林父那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自从东方阵营向西方阵营主动出手临邱一直就在高强度地花钱,从帝国那边新获得的领土需要建设,先后出兵沧澜和北原更是消耗了大量国帑,再加上后来的禽流感大流行和至今仍然杵在新边疆上跟西方阵营各国对峙的边军吃穿花用,这几年来临邱国的财政始终都维持在赤字状态。

诚然户部的国库和国君的内帑里面肯定还有钱,但总不能把用来应急的那点压箱底全都投给西学派去赌,不然哪天又冒出啥问题你让国君和户部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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