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萨的哭声骤然停了。

她看到凉莱染血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看，我像不像癞蛤蟆？”

第二百五十步，凉莱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惊呼，她脚下的血迹竟然开始发光，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十字架图案。

“圣痕！”

有老信徒叫了起来。

“她在承受圣伤！”

凉莱没听见这些，她的耳边回荡着多洛萨今早背给她听的那段古教会语经文：

“爱即忍耐，爱即慈悲……”

最后一步迈出时，凉莱直接跪在了地上。但她立刻挣扎着站起来，转身对审判团行了个标准的礼。

“感谢各位……”

感谢各位让她认清了现实，也让她意识到了自己这次穿越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过来旅游的。她的身上，依旧背负着什么。

多洛萨挣脱束缚冲向她时，凉莱终于支撑不住向前倒去。小女孩儿用瘦弱的身体接住了她，两人一起跌坐在血泊中。

多洛萨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凉莱脸上。

“为什么要……”

这是她从记事起，第一次见自己哭的这样厉害。

凉莱用染血的手捧住多洛萨的脸，她的手掌已经被结晶割得面目全非，但触碰却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因为……如果连我都害怕的话，那些孩子该怎么办呢？”

多洛萨突然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结晶化的指尖，那些本该刺向蓝袍审判会那些人的尖刺正在软化，变成柔软的光点。凉莱的血沾在她脸上，滚烫得像熔化的太阳。

她……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如果硬要闹的话，会连累眼前的圣女的。

“我恨他们。”

多洛萨把脸埋进凉莱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我好恨……”

凉莱轻抚她的后背，哼着走调的歌谣。

围观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有尘民偷偷抹眼泪，就连玛格丽特都别过了脸。

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当医疗祭司终于赶来时，凉莱已经快失去意识，但她死死抓着多洛萨的手不放。

“和我，一起……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多洛萨跟着担架奔跑，她看到凉莱的脚底正在发生奇异的变化。

那些嵌入血肉的结晶碎片正在融化，形成一层晶莹的薄膜覆盖在伤口上。

“你会没事的……”

多洛萨握着凉莱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深夜的医疗室里，多洛萨趴在凉莱床边睡着了。她的指尖还缠着凉莱的一缕银发，就好像这是唯一的锚点。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凉莱在疼痛中半醒过来，感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着自己的手掌。

她微微侧头，看到多洛萨的睡脸上还挂着泪痕，而她们交握的手掌间，有一朵小小的，由结晶构成的矢车菊正在绽放。

“呼~”

凉莱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拿的并不是异世界轻松游的剧本啊，这种异世界可不太好玩……感觉稍微玩一玩就会死掉呢。”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大部分的异世界就是这一点好，只要不是致命伤，有钱买药物，基本上都能很快愈合。

今天还是太冲动了。凉莱想。

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也可以说是突然穿越没有什么实感，心直口快就说了，完全忘记了这个世界的阶级制度，也忘了，这并不是电脑游戏。

“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冒险了……不然自己死了，还要连累……”

凉莱的目光放到了多洛萨的身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要连累无辜的孩子。”

凉莱觉得多洛萨之前的生活已经很苦了，被亲生父母遗弃到地下圣所内，地下圣所认可了她的能力，将她留下。虽然凉莱并不知道地下圣所内都有什么东西，但是听说进去的人基本上是有来无回。

那里，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被暗裔所敬仰，被教会所恐惧。

“如果只有一个孩子的话，那我的孩子成为教皇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凉莱感觉自己躺久了，身上有些酸，于是掀开被子，穿着拖鞋来到了窗边。她的双手放在了冰冷的窗台上，微微抬头，仰望着月亮。

“看来要多出去走走，物色些新的好孩子了。”

晨光透过医疗室的纱帘时，多洛萨醒了。

“我们今天去集市！”

凉莱宣布。

“听说有会喷火的鸟。”

多洛萨警觉，“可你的伤……”

“早好啦~”

凉莱原地转了个圈，圣袍下摆绽开莲花般的弧度。

“我们圣女的身体素质可是很厉害的。”

她没说自己半夜偷偷用结晶能力修复了最深的伤口，现在脚底还残留着蛛网般的淡金色纹路。

集市比想象中更热闹，彩色帐篷间穿梭着贩卖光蜜的小贩，训练过的鸟在头顶盘旋时洒下带着香气的金粉。多洛萨紧紧攥着凉莱的袖口，眼睛却亮得像盛满星星。

“尝尝这个。”

凉莱把会变色的糖果塞进多洛萨嘴里。

尖叫声突然从暗巷传来。

凉莱拨开人群时，看到五六个尘民孩子正朝墙角扔石头。被围攻的小女孩抱着头蜷缩在阴影里，她的影子像沸水般翻涌着不规则的波纹。

“住手！”

凉莱的呵斥声中不自觉带上了圣女威仪。

孩子们一哄而散，只剩那个瘦小的身影在墙角发抖。

多洛萨突然拽紧凉莱的衣角。

“她的影子……”

凉莱已经蹲下身，当她碰到小女孩儿肩膀时，对方猛地抬头——她的两只眼睛呈浅绿色，瞳孔是五角星的形状。

更诡异的是，凉莱看到女孩的影子里伸出半截枯手，又迅速缩了回去。

她在这个世界的书上见过，那种藏在影子里面的东西，似乎叫影裔。

"你叫什么名字？"凉莱轻声问，手指悄悄结出净化的法印。

小女孩的嘴唇蠕动几下，晕倒在了凉莱怀里。她的影子瞬间恢复平静，就好像刚才的异变只是幻觉。

多洛萨盯着地上残留的黑色黏液，眉头紧皱。

“我们得带她回去，”凉莱抱起轻如羽毛的女孩，“她需要……”

“你也要收养这个奇怪的家伙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