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莱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话中的不对劲儿。

她的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她小心地抱着昏迷的女孩穿过集市。多洛萨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得格外重。

“这孩子轻得像片羽毛。”凉莱轻声说，手指拂过女孩额前干枯的发丝，“你看她的睫毛，像不像蝴蝶翅膀？”

多洛萨撇过头。

“脏兮兮的。”

小孩子还是憋不住事儿，总是暗戳戳的贬低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凉莱对此并没有在意，只觉得多洛萨是真的不喜欢脏脏的小孩儿，等之后她把怀中的孩子洗香香就好了。

回到了无垢之庭，凉莱抱着昏迷的女孩穿过铺着红毯的走廊。多洛萨跟在后面两步远的位置，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在衣服上留下几道汗湿的指痕。

“第三圣女大人，请放在这里。”

穿着修女服的医疗修女拉开天鹅绒帷帐，露出铺着亚麻床单的诊疗台。凉莱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放下，银发垂落在女孩脏兮兮的脸颊旁。

多洛萨站在窗边，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窗框上镶嵌的水晶片。那些价值连城的装饰物表面很快布满蛛网般的划痕，就像她此刻紊乱的思绪。

“这孩子只是饿晕了。”

医疗修女戴着水晶单片眼镜的右眼泛起诊断术的蓝光。

“胃袋容量只有常人的一半，根据胃壁收缩程度判断……”

她停顿了一下。

“至少七十二小时未进食。”

凉莱松了口气，手指轻轻拂过女孩干枯打结的白发。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诊疗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正好照在女孩瘦骨嶙峋的手腕上，那里有圈明显的勒痕。

多洛萨突然用力过猛，一块儿水晶片“啪”地碎裂。

医疗修女责备地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已经注射了葡萄糖，等醒来后喂些流食。”

她收起诊断工具时，金属器械在托盘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谢谢您，玛莎修女。”

凉莱的微笑让眼睑下的金色纹路微微闪动。

当医疗修女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嗡嗡声，和窗外永昼灯漂浮时发出的细微蜂鸣。

床上的女孩突然抽搐了一下。多洛萨的眼睛瞬间暼向她，看到女孩儿的眼皮剧烈颤动，随后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的瞳孔是完美的五角星形状，在暗处泛着祖母绿的光泽。

“醒啦？”

凉莱端起准备好的米粥，瓷勺轻碰碗沿发出叮的轻响。

她舀起一勺递到女孩唇边。

“慢慢喝。”

女孩的星形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她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在炸毛的多洛萨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凉莱脸上。

当温热的米粥触到嘴唇时，她突然像小兽般猛地凑近，几乎要咬住银勺。

多洛萨的指甲又在窗框上留下几道痕迹，她看着凉莱耐心地一勺勺喂食，银发随着动作在肩头流淌。

当第七勺喂完时，女孩突然噎住，咳出的米粒溅在凉莱雪白的圣袍上。

“别急。”

凉莱用绣着金线的袖口擦去女孩嘴角的残渣。

“你叫什么名字？”

“阿斯特……里斯。”女孩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

她说话时，诊疗台下的影子突然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避开光线。

清楚地看到那片影子边缘伸出几根丝状物，又迅速缩回。

凉莱却好像没注意到异常，继续微笑着：“阿斯特里斯，真是星星般美丽的名字。”

其实不然，凉莱感受到了这名字里面的恶意，虽然有星星的意思，但是意思并不是很好。是邪恶的，是一片黑暗的。

房间里突然响起咕噜声。

阿斯特里斯惊恐地按住自己的腹部，但凉莱只是笑着又舀起一勺粥。

“看来你的小肚子还没吃饱。”

当第八勺粥递到嘴边时，阿斯特里斯突然浑身僵硬。她的影子像沸水般翻涌起来，在诊疗台下方形成不规则的凸起。

凉莱的瞳孔微微收缩，压低声音道：“你妹妹还好吗？是妹妹吧，还是说姐姐？”

陶瓷碗从阿斯特里斯手中滑落，被凉莱敏捷地接住。米粥在碗里晃出小小的漩涡，倒映着女孩儿瞬间惨白的脸。

多洛萨的指甲用力刮擦着窗台，在窗台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她看着阿斯特里斯的影子剧烈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挣扎。墙上的永昼灯突然闪烁起来，投下的光影让那片蠕动的黑暗更加明显。

“别怕。”凉莱的金色纹路在眼睑下流转，“我知道你们是影裔双生子。”

她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轻的磕碰声。

“嗯……我想收养你们姐妹。”

凉莱觉得，只有这种受尽苦难的孩子，才能更加理解她的思想，才能在当上教皇之后，不忘记自己的当初，更不忘记自己的初心。

不过，如果是影裔的话很难办，但是如果是影裔双生子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因为普通影裔，也就是影织者，是以人类影子为巢穴，可自由穿梭于任何相连的阴影中。附身时，宿主的影子会出现细微的波纹，如水面被轻触。

而影裔双生子不一样，其中一个人外形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就连结晶化的能力也可以学习，那就是——光蚀者。

眼前的女孩儿就是这样。

每千对影裔双胞胎中，会诞生一例无法寄宿影子的个体。

其存在本身会引发“逆光现象”——周身三米内，所有影子自动湮灭。 被它们直视超过十秒的生物，会开始经历“存在解离”（记忆碎片化，肉体透明化）。

阿斯特里斯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在亚麻床单上晕开深色的圆点。她的影子突然像火山喷发般隆起，在诊疗台旁投下扭曲的阴影。

凉莱眨哦眨眼，银色睫毛在灯光下闪烁。

“能让我见见她吗？”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医疗仪器的嗡嗡声突然停止，连窗外的永昼灯都静止在半空。

多洛萨屏住呼吸，看着那团影子猛地膨胀，瞬间覆盖了半面墙壁。它蠕动着，从影子里伸出了几条类似于触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