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奇异的、低沉而清晰的嗡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云书简怀中震荡而出!
云书简按在怀表位置的手心猛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脉冲感!
那感觉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深沉的回荡,如同巨大的钟杵撞在无形的古钟内壁!
与此同时,原本蔓延在怀表外壳、蠢蠢欲动的锈斑突然静止了!
表壳上那交融的纹章与八卦阵图腾,其中象征着八卦“离”火之位和某个星辰符号的线条,骤然亮起一层极淡却异常凝实、仿佛能隔绝高温的青色微光!
这光芒亮起的瞬间——
“——!?”
她身体猛地一僵!那绝美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近乎惊骇的痛楚!
她捂住心口,或者说捂住那枚暗金逆鳞的位置,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哼!
仿佛有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她力量的源泉!
那几条熔岩触手如同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剧烈地抽搐、扭曲,光芒瞬间黯淡、形体变得极其不稳定,在空中发出“嗤嗤”的灼烧虚空声,仿佛随时会溃散消失!
她周身翻腾的硫磺云雾也瞬间停滞、稀薄了大半,那股令人窒息的狂暴热浪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却!
她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踩在熔化的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再看向云书简时,熔金竖瞳中的怒火被难以置信和一种深切的忌惮所取代,瞳孔收缩成锐利的细线,死死盯住云书简按在怀表位置的胸口!
“……好家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和虚弱,那口“牙尖”的四川腔调都弱了几分,“你胸口藏了个啥子?!
锤子硬是凶得狠喃?”
她捂着心口逆鳞,那道狰狞的黑色裂痕边缘,溢出的暗红血珠似乎更多了一点点,沿着肌肤滑落,滴在同样覆盖着细密暗红鳞片的锁骨上,如同点缀在战甲上的红宝石泪滴。
大堂里的空气如同凝固。
灼热与压力消散后的清冷反而更显诡异。
云书简缓缓将手从怀中放下,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但细看之下,他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怀表冰冷的触感还在掌心,那突如其来的脉冲仿佛也抽走了他一些力气。
他看着对面美人痛苦和警惕交织的神色,以及那双熔金竖瞳里再也藏不住的虚弱感。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柜台上的登记簿——刚刚被他写下日期的第一行。
“女士,”他开口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却无比清晰。
“你所说的‘麻烦’,我大概了解了。它确实不小。而你说的‘钥匙’,我现在确实没有。”
“没有?!”捂着胸口的美丽龙娘瞬间又有些炸毛,但语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肆无忌惮了,带着点虚张声势的意味。
那条熔金火焰暗淡了许多的龙尾烦躁地甩动着,破坏力却弱了,只在地板上划拉出几道焦痕。
“但是,”云书简抬眼看着她的竖瞳,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现在是旅社老板。我既然接了这份…遗产,自然也包括了它的债务。”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被捂住的逆鳞,“也包括它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只要它还在我名下,你和这间旅社,或者和我舅舅之间的约定,我就认。”
“不过——”他话锋一转,拿起桌上那只笔尖焦黑的羽毛笔,轻轻点了点登记簿。
“你需要给我时间。我刚刚接手,一切混沌不明。我需要时间了解这间旅社到底怎么回事,需要时间找到你说的‘钥匙’,或者…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去了哪里,该怎么解决。”
“时间?”她皱眉,龙尾甩动的幅度加大了一些,显示她内心的烦躁,“等不起!鬼晓得明天会不会原地炸成烟花!”
“三天。”云书简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一个期限,打断了她的抱怨。
他竖起三根手指。“给我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你可以住在这里。作为…合作的诚意,也方便你随时监督。如果三天后,我无法解决‘钥匙’的问题,或者无法找到替代方案帮你延缓甚至修复这个‘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地迎向那对依旧警惕、却开始闪烁一丝微弱动摇和期盼的熔金竖瞳:“那么,这间旅社,你想砸了泄愤也好,想要别的补偿也罢,都随你。甚至…”他的目光落在她捂着逆鳞的手上,“你需要我的什么,但凡能给,也由你。”
这是一个巨大的赌注。赌上了他刚刚继承的唯一遗产,甚至赌上了他自己。
但他别无选择。不取得初步信任,他连踏入旅社核心寻找舅舅留下线索的机会都没有。
她沉默了。熔金竖瞳在云书简脸上逡巡,试图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欺骗或动摇的痕迹,但只看到了疲惫下的坚定。
她捂着胸口的逆鳞,指尖能感受到那裂缝传来的一阵阵虚弱抽搐感——那是刚刚被那神秘力量反噬的结果。
眼前的这个人类青年,比她想象的要硬气,也藏着她暂时无法理解的危险。
空气凝固了数秒。
她终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带着浓厚硫磺味的低哼,捂住胸口的手缓缓放下。
那道黑色裂痕依旧狰狞,渗出的血珠沿着优美的曲线滑向腹部的鳞甲。
她那双令人心惊的长腿微微岔开,重新挺直了身体,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睥睨危险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的虚弱并未完全散去。
“三天…”她那如同烧红金属摩擦般的嗓音重复了一遍,带着一丝嘲弄和审视的意味。
“倒是个有胆色的小老板儿。成嘛!”她啪地一声,暗金色的锐利指甲也重重拍在柜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小凹坑和一丝灼痕。“就给你三天!”
“记到!我就在你们这儿,开一间最贵的套房!账记到你脑壳上!”
她俯身,重新凑近,熔金竖瞳闪烁着精明的算计,“这三天,你最好把你胸口那坨‘东西’捂严实点!再敢‘凶’我一下,莫怪我翻脸不认账,先拆了你这破店再说!”
“对了,”她直起身,熔金的尾巴在空中慵懒地画了个圈,指向大门被,“钥匙呢?!莫跟我说还要等?”
“……”云书简看着那空荡荡的门洞和满地的狼藉,沉默了一瞬。他从柜台下摸出一块黄铜打造的、形状奇特、边缘有“401”编号和模糊蠕虫状浮雕的古朴钥匙牌,推到她面前。
“顶层,‘深渊之息’套房。没有钥匙牌,凭这个感应门锁。”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修理的费用,我会记在账单里。”
她一把抓起那冰冷的黄铜钥匙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熔金竖瞳扫过那些模糊的蠕虫浮雕,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冷笑。
“三天哈!小老板儿,记到咯!”
她最后睨了云书简一眼,尤其是他胸口的位置,仿佛要穿透那层衣物看透里面的怀表。
然后她不再废话,转身,那覆盖着暗红细密鳞片的惊世长腿迈开,熔金暗淡的龙尾摇曳生姿,踩过熔化的石板和地上的碎木。
留下一路灼热的印记和渐远的、奇特的硫磺幽香,摇摇曳曳地走向通往对面的主楼。
“等等。”云书简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硫磺余烬的空气。
她的脚步顿住,龙尾在空中划出一道烦躁的弧线,熔金竖瞳微微侧转,带着明显的不耐:“爪子?还有啥子事?”
云书简没理会她语气里的火药味,只是将刚刚被热浪吹得有些歪斜的登记簿重新摆正,拿起那支笔尖焦黑的羽毛笔——虽然笔尖毁了,但勉强还能划拉出痕迹。
他蘸了蘸那散发着铁锈味的暗红墨水,在刚刚写下的日期下方,新起一行,笔尖悬停。
“名字。”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双熔金的竖瞳,“入住登记。”
空气沉默了几秒。朱青煊熔金的竖瞳在云书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和他手中那本破旧的登记簿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混合着硫磺味的轻哼,带着点“懒得跟你计较”的意味。
“朱青煊。”她语速极快地甩出三个字,尾音带着点慵懒的卷舌音,像是熔化的金子滴落。
云书简笔尖落下,在泛黄脆弱的纸页上,工整地写下:朱青煊。
墨水在纸上晕开一点暗红。
暗红鳞片覆盖的长腿迈动,龙尾摇曳生姿,只留下一句带着硫磺香气的尾音飘荡在空气中:
“记到咯!三天!”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盘旋而上的楼梯阴影之中。
三天。
他抬起头,望向朱青煊消失的楼梯口,又环顾这简陋、神秘且充满了危险预兆的大堂。
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存游戏,从此刻,正式开始。真正的“接客”才刚刚开始,而第一位客人,就是一位随时可能把他和旅社都炸成烟花的暴躁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