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杂着腐烂木头与陈年灰土的气味呛入鼻腔,江予心几乎是立刻就屏住了呼吸,洁癖带来的生理性厌恶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她正要发作,用最直接的方式让身前这个不知所谓的男人明白,胆敢用他那沾满灰尘的手触碰自己,会是何等愚蠢的行为。
可借着手机屏幕尚未熄灭的微光,她看清了陈冬阳的脸。
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那双眼睛里翻涌着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原始的恐惧与慌乱。这绝不是装出来的,他的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
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会是什么?
江予心的怒意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压了下去。
嗒......嗒......嗒......
那阵怪异的脚步声并未因他们的躲藏而停下。它已经走进了音乐教室,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那是一种粘腻的、拖沓的声响,像是什么湿滑粘腻的东西在地面上拖行,每一步都带着轻微“噗嗤”声,仿佛踩在腐烂的沼泽里,又带着水蛭蠕动般的滑腻感。
让人不寒而栗。
江予心屏住呼吸,将自己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悄无声息地蔓延出去,穿透柜门,覆盖了整个音乐教室。
然而,反馈回来的结果,却让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惊异。
她的精神力没有发现、触及任何一个意识体,外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但这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外面的那个脚步至今没有停下,仿佛在这间教室里寻找着什么。江予心能清晰地听到它,却无法用精神力“看”到它。
又或者说,是她的能力失效了?
江予心默默地掏出手机,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然后飞快地按下了静音键。她借着微弱的光,看向身旁的陈冬阳,用口型示意他照做。
陈冬阳正忍受着回溯带来的阵阵头痛,脸色惨白。看到江予心的动作,他立刻会意,也掏出自己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江予心打开手机的记事本,飞快地打下一行字,然后将屏幕转向他。
【外面没有人。】
陈冬阳看着那行字,深吸一口气,也打开了记事本,用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敲击着键盘。
【不是人。】
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一种令人后背发凉的肯定。
江予心眉头微挑。
她瞬间明白了。不是她的能力出了问题,而是那个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在“生命”或者“意识体”的范畴之内。它是一种她的能力无法解析、无法感知的“现象”,或者说,“非人之物”。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陈冬阳那张苍白的脸上,点开自己的记事本,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你动用了你的‘预感’?看到什么了?】
陈冬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似乎在回忆着某种极其恐怖的景象,那种痛苦并非伪装。他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去形容,最终,他像是放弃了思考,在屏幕上打下一句有些自暴自弃的话。
【你不是能读心吗?】
江予心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这句话像是在故意激她,特别这是由陈东阳、这个她唯一无法使用能力的对象说出来。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一定会让他知道,激怒自己的下场有多么严重。江予心强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的火气,收回手机,不再与他交流。
就在这无声对峙的片刻,一股混杂着灰尘与蛛网的霉味钻入了江予心的鼻腔,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似乎沾上了某种黏腻的、不知名的丝状物。
洁癖发作了。
一种难以忍受的、从生理到心理的双重恶寒瞬间席卷了她。她再也无法忍受紧贴着柜子内壁的感觉,那上面仿佛爬满了无数看不见的、肮脏的虫子。她的身体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向着唯一的“洁净”热源,陈冬阳的方向靠了过去。
陈冬阳正因那不断逼近的脚步声而全身紧绷,忽地感觉到一阵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从身侧传来。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江予心那带着清冷香气的发丝擦过他的下巴,她的肩膀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为了躲避柜子里的污秽,她几乎是将半个身子都挤进了他的怀里。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因为缺少氧气而略微加快的心跳。
外面的脚步声还在继续,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江予心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将自己团进他的臂弯里,以此来逃避周围那些看不见的污秽。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外面那粘腻的脚步声在教室里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却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
陈冬阳感受着怀里那具温软纤细的躯体,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呼吸与清香,他那因恐惧和回溯后遗症而紧绷到极点的精神,竟鬼使神差地,在这份柔软的包裹下,得到了一丝奇妙的松弛。至少,怀里的这份真实,证明他还活在现实世界,而不是某个被怪物追杀的噩梦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整个教学楼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陈冬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打开了手机记事本。
【是不是已经走了?】
怀里的江予心动了动,似乎是从那种极度的洁癖应激中缓了过来。她接过手机,冷冷地打下一行字。
【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出去看看。】
陈东阳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那本已经平复下来的脸色突然一僵,紧接着身体猛然一颤,像是在忍受某种剧烈的痛苦。
半晌之后,他才咬着牙,无声的喘着粗气,热气扑打在江予心脸上,让她格外不爽。
陈东阳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艰难地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两个字,递给怀里的江予心。
【还在。】
江予心看着那两个字,又看了看陈冬阳那张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原来如此。
他刚才又发动了那种能力。而每一次使用,都会像这样,承受难以言喻的痛苦吗?
这,就是他能力的“代价”吗?
如此严重的代价,他的能力真的只是“预感”这么简单。
江予心深深地看了一眼陈东阳。